大二那一年,林緒青也對姜憫撒過一個小小的慌。
那陣子姜憫忙着工作,沒太去管她,有次開車路過明川大學,意外地發現林緒青在路邊做一份兼職,不知怎麼還跟人起了沖突,被人重重推了一把,摔倒在地。
姜憫停車,制止住對方,帶林緒青去了校醫院。
摔倒在地,隻是手肘輕微擦傷。醫生檢查的結果卻不是很好,說是營養不良又低血糖。
姜憫問她錢去哪了,女孩子穿着寬松的病号服,低着頭,小聲說,之前看室友買化妝品,也跟着買了,所以沒錢吃飯。
可她分明是素顔的模樣,眼下黑眼圈極重,再加上又在做兼職,怎麼可能連飯都吃不上。
姜憫不用問,都知道她在說謊,大概率是家裡出了意外需要用錢。但這不能平息她的怒意。
姜憫冷下臉:“林緒青,說謊的時候要看着我的眼睛。”
十九歲的小林同學擡起頭,滿是愧疚:“對不起……”
但二十九歲的林攝影師不會。她仰起頭,眼眸平靜,說:“真的說完了。”
……
咚咚咚。
餘思思敲門進來,對姜憫打了聲招呼,說視頻後期還沒做完,讓林緒青趕緊回去幫忙。
姜憫沒再留人:“去忙吧。”
她看了下時間,想起今晚的安排,得提前出發了。
離晚高峰還有一個小時,路上不堵,車卻開得很慢。
那位簡總,約了她今晚一起吃飯。
吃飯是次要的,彙報工作才是主要任務。
這頓飯注定不會輕松。
提前二十分鐘,姜憫到達約定好的那家西餐廳。等時針指向六點半,簡燕屏準時出現。
“姜憫,好久不見。”簡燕屏脫下銀色大衣,遞給服務員。她穿一身素色旗袍,極其清淡的顔色,眉眼深邃,五官明豔,語速慢而柔和。
“簡總,”姜憫站起來為她倒茶,“是我不好,年底工作堆積,這麼久沒去拜訪您。”
“嗯,你這邊的情況我清楚,之前的報告我也看過了。”簡燕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情況不是很理想。”
她語氣溫和,一上來卻直指正題。
從姜憫接手“聆音”以來,财務狀況一直不是很好。到了今年,由于沒有拿到上級部門的項目,已經入不敷出。這兩個月的工資……都是江雪姿找簡燕屏的秘書協調解決的。
這六七年,簡氏企業斷斷續續投入了不少資金。
對此背後的原因,姜憫有所耳聞。當時簡燕屏因為一些事,名聲不是太好,需要在公衆面前塑造更好的形象。那時聆音還不叫聆音,還叫做渡舟——簡燕屏跟當時團隊的leader聯系,主動提出要贊助一筆資金,但相應的,渡舟也為簡氏企業完成了不少公益項目。
但簡燕屏是何等強勢又有手腕的人,她才不會一直做慈善下去。
“關于明年的工作計劃,我寫了一份方案,還在潤色中,本打算下周把最後的方案發給您的秘書。”
“不過,我先向簡總彙報一下?”
簡燕屏輕輕點了下頭:“好啊。”
姜憫輕輕舒了一口氣。
簡燕屏還願意聽她說話,這已經是個很好的信号了。
姜憫沒動碗筷,她一邊跟簡燕屏彙報工作,一邊為對方添茶:“工作還是分三大塊。一方面是上級部門的項目,我們還是會積極争取立項,但這一部分經費是有限的;第二方面是會增加和企業的合作,這兩年其實積累了一些關系,隻是要看怎麼把資源用起來;第三,是要把之前的自媒體賬号運作起來。”
簡燕屏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那你要再招人?”
“不招,”姜憫回答得很幹脆,“關鍵是怎麼把現在的人用起來。非必要不會增加支出。必要時我會裁剪人員。”
簡燕屏勾了下唇角:“想法不錯,但真做起來有難度。畢竟,人總是要事與願違的。”
姜憫目光堅定:“我相信事在人為。”
簡燕屏凝視着她,忽而笑了:“好了,快吃飯吧。你這人還是這樣,聊起工作來,都不記得吃飯了。”
姜憫也笑,收起了剛才公事公辦的語氣,聊起玉石、戲曲、旗袍……而那些正是簡燕屏感興趣的話題。
等吃過飯,她送簡燕屏離開,順手把來時路上買的香水放到了車上,禮貌告别。
等赴完這一場鴻門宴,姜憫揉了揉眉心。
她上車,看到江雪姿的未接電話,回電過去:“雪姿,怎麼了?”
“沒事,就想着你今晚要見簡總,我不放心就想打電話問問,後來又怕吵到你們就立刻挂了。”
“嗯,已經吃過飯了。”
“她怎麼說?”
“明年上半年,最起碼還會繼續投資的。”
“半年……”江雪姿忽然笑了笑,“這位簡總,還是這麼讓人有壓迫感。我是不太喜歡跟她說話,憋屈的慌。也虧得是你,每次跟她吃飯這麼累,你還能心情平穩。”
“我沒關系,我一年到頭也就面對她幾次。倒是你,總是為了錢的事情找人家秘書,總是受氣,更不好過。”
說到這裡,電話裡隻餘沉默。
以她們的學曆、能力,随便找一份工作。遠比現在來得輕松、體面。但姜憫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