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陌苓心中再明白不過,卻總要給小皇帝面子,順着他的話頭說下去,“為何?”
“姐姐想來聰慧,何必與朕揣着明白裝糊塗。”小皇帝握着她的手,滿目殷切。
“實不相瞞,朕召姐姐回京,為的就是扳倒他燕南飛。可姐姐回京後鮮少與他針鋒相對,每每對上,也不過是逞口舌之争,朕心中實在焦急,這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啊!”
“陛下此舉,着實是兵行險招,如今看上去,确實是打草驚蛇。”
楚陌苓面上并不贊同,坐在一旁微微停頓一會兒,軟着聲音,半是勸誡。
“先帝遺诏上明明白白寫着,燕南飛要在陛下行過冠禮後還權,宣旨那日朝中衆人也都聽得清楚。”
“陛下如今并未及冠,倒不如隐忍一陣子,暗中積攢些勢力,來日握拳也好應對些亂七八糟的事由。”
“依臣來看,當今最緊要的,還是雍和的太平。”
楚陌苓心底歎了口氣。
她心中同明鏡兒一般,知曉蕭程錦德不配位,皇帝之位合該是難能挑起大梁,但她楚家世代都有忠君之名,她總得挑起父兄的擔子,日後不能讓皇權落了旁人手裡,咬着牙也要幫襯着些。
蕭程錦卻急紅了眼,“要朕隐忍?朕隐忍什麼?!”
他死死拽着楚陌苓的衣袖,目呲欲裂,“朕知道,皇兄死了,雍和沒有合适的皇儲人選,父皇是逼不得已十萬火急了才叫朕來坐這個位子。”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燕南飛那個異心奸臣來輔佐朕!”
“朕無權無勢,他燕南飛插在朕身邊的眼線數不勝數,朕日日膽戰心驚如履薄冰,唯恐哪日行差踏錯惹得他不快,對朕下死手!”
蕭程錦将茶盞摔在地上,跌坐在座椅上,捂着腦袋,低低笑出了聲。
“可結果呢?!朕對他燕南飛百依百順,結果換來了什麼?!”
“整個雍和隻知朝堂上有他燕南飛,絲毫不知皇宮之中還坐着我蕭程錦這個皇帝!”
“朕日日受他脅迫,都快被他逼瘋了!朕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姐姐!”
楚陌苓聽小皇帝發了一通牢騷,嘴唇抿成一條線,沉默了半晌又往他面前推了杯茶盞,“陛下息怒。”
“眼下朕身邊,也就隻有姐姐一個知心人。”
蕭程錦死死攥着椅背,目光投向楚陌苓,淚眼汪汪,“姐姐,你會幫朕嗎?”
“楚家世代忠心耿耿,姐姐一定不會放任朕被佞臣壓迫不管的對不對?!”
“看着皇兄的面子上,姐姐也會保住蕭家手裡的雍和江山的,對不對?!”
楚陌苓咬了咬唇角,淡笑一聲,“陛下,倘若您及冠之後燕南飛依舊握着大權不放,臣一點不會坐視不管。”
“來不及了姐姐!”小皇帝拍了一把椅背,滿面焦急。
“如今燕南飛在雍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天下都要改姓燕了!倘若姐姐不幫朕,四年之後,朝廷都要被他攪得天翻地覆了!”
“這也是朕為何百般試探姐姐是否與他燕南飛重歸于好的原因。若是連姐姐也站在他那邊,朕真的是找不到人了!”
楚陌苓剛要開口安慰他幾句,殿門口葉尋的聲音傳來,清晰有力:
“殿帥,方才易醫師差人往宮門遞了口信,要您快些回去呢!”
“太師說答應了陳院長送您回去,眼下還在宮門等您呢!”
蕭程錦聞言眉頭狠狠一皺,眉宇間繞着散不盡的戾氣。
楚陌苓如蒙大赦,看了一眼攥着自己衣擺不放手的蕭程錦,“陛下且放寬心,今夜好生歇息,容臣思量一番。”
她确實不願意引火燒身,卻也不能放任不管,隻得撂下句話,想回去之後同陳默和修濡再商議商議。
小皇帝這才放開手,“殿帥慢走,朕等殿帥的好消息。”
楚陌苓行禮離去,蕭程錦在身後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宮中殿宇高建,擋住了月光,似是為各宮阙批披了身清冷華美的衣裳。
楚陌苓慢慢悠悠晃到宮門,看到站在馬車外等她的燕南飛還有些驚訝,挑着眉心贊歎。
“诶呀呀,這是哪裡吹來的風啊,燕太師竟主動在宮門等候本帥,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叫人受寵若驚啊。”
燕南飛不理會她那副矯揉造作的姿态,聲音淡淡,“方才可是殿帥信誓旦旦要本官當坐騎背你回去,怎麼會想不到我在此處等候。”
“啊?”
楚陌苓心想這不過是一句玩笑話,還想嘲笑一番燕南飛此人不懂變通,一個腳下不留神,摔了個狗啃食。
楚陌苓:“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