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命掙紮,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掙脫繩索,去保護自家妹妹:“陌苓!快跑!”
楚陌苓隻是把懷中的匣子安安穩穩放到了馬背上,對圍上來的西涼鐵騎視若無睹,面上一片漠然,隻是動了動唇:“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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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陌苓是看到兄長被抓時趕到邊境的。
她聽到了兩方人馬互相争吵,也聽到了西涼人對她父親的侮辱和輕蔑。
她趕在那個将領對楚陌辰出手之前扔了暗器——甯克素來擅長研究這種小玩意兒,楚陌苓從他那裡嫖過不少,配上易绮羅的毒,此刻一起派上了用場。
剩下的西涼騎兵對她口出狂言的時候,楚陌苓心中冷笑。
易绮羅為她找來的那些個武學秘籍多半是她不知從哪裡搜刮來的絕學,楚陌苓為駕馭這一身内力老老實實讀了不少,早就記在腦海中。
若是剛服下“見笑”的她,對上這麼多人确實束手無策。
可眼下大為不同了——她已經不是曾經的她了。
這一年來她不知道練了多久武殺了多少人,甚至在來邊境的路上都沿途殺了不少盜賊練手,早就不是曾經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柔弱大小姐了。
所以在冷嗤一聲後,楚陌苓動了。
她安置好裝着楚信首級的木匣子,在白馬配的馬蹬上猛一用力,随即騰空而起,趁機抽出腰間藏的軟劍掃向一人脖頸。
那個小兵的頭飛了出去,楚陌苓躲開噴射的鮮血,蹬了一腳他的肩膀,借力再次騰空,軟劍嘶嘶破風,如白蛇吐信,帶着淩厲的殺氣。
鈴铛聲經久不絕,恍若催命。
楚陌苓另一隻手也沒閑着,從懷中摸出兩樣東西,在騰空的一瞬間扔向楚陌辰。
匕首正巧劃開束縛楚陌辰的捆繩,他拾起面前的小瓷瓶打開嗅了嗅——那裡面裝的是軟骨散的解藥。
楚陌辰往手心倒了一顆扔進口中,随即拿起匕首劃開其他人身上的繩索,迅速将解藥分發下去。
楚陌苓見他那處忙着差不多,于群攻中挑了個兵給了當胸一腳,那人飛到楚陌辰身前,楚陌辰一刀紮進他的胸口,那人猛地動了幾下,随即沒了氣息。
兄妹倆配合默契,其他人也恢複了不少體力,同西涼人扭打在一處。
或許是楚陌苓的舉動給了諸位不少士氣,敢死隊的成員一鼓作氣,很快制服了在場所有西涼騎兵。
楚陌苓面無表情地抹掉最後一個人的脖子,将手中軟劍在那人的屍身上蹭幹淨,還沒想好怎麼開口,忽然被楚陌辰一把抱住。
楚陌辰沒有問她為什麼會了武藝,沒有問她為什麼變了性情,也沒有問她為何出現在此處。
千言萬語在楚陌辰嘴邊最終凝成一句:“活着就好。”
他緊緊抱住自家妹妹,道,“活着就好。”
是了。
娘親去得早,如今父親也不在了,楚陌辰視作摯友的蕭景策也英年早逝。
如今世間和他血脈相連的至親,隻剩下楚陌苓一個了。
楚陌苓閉上眼睛壓住眸中濕意,回抱住自家兄長,“對不住哥哥……我來晚了。”
敢死隊的士兵清掃戰場,有眼色地避開了兩人叙舊,沒去打擾這對兄妹。
直到最後,一人行至兩人身前,恭恭敬敬地開口,“殿帥……還按原計劃行動嗎?”
楚陌苓眉心一挑,“什麼計劃?”
那人動了動唇,似乎斟酌不清要不要開口。
楚陌辰擺了擺手,“無妨。”
他告知了楚陌苓自己這個既能揪出細作又能打擊敵人重振落楓鐵騎士氣的好辦法,刻意省略了自己方才因被人在飯菜中下了軟骨散差點丢掉性命的經過。
楚陌苓看自家兄長的目光恍若看癡傻之人,冷冷吐出幾個字,“簡直荒謬。”
她看了一眼西涼騎兵堆在一處的屍體,走到那個滿身烏血的将領身邊捏着張帕子拿下了自己射出的飛镖,一本正經地開口,語氣波瀾不興:“兄長還是回去比較好。”
“不知兄長有沒有想過,若是你也不在了,對落楓鐵騎的士氣會有多大影響。”
他當然知道。
楚陌辰摸了摸脖頸,歎了口氣,“我要帶爹回來,安撫落楓鐵騎所有人。”
楚陌苓摸了摸腰間的玉鈴,壓着舌底吹了聲哨,“踏雪。”
白馬走到她面前,順從地低下了頭。
楚陌苓雙手抱起那個木匣遞給了楚陌辰,“我帶回爹爹了。”
楚陌辰怔愣一瞬,随即打開了那個匣子——不知道阿史那奇用了什麼法子,匣中之物被保存的極好,絲毫沒有腐爛的迹象。
楚陌辰瞬間眼角猩紅。
他同樣沒有問為什麼父親會在楚陌苓手上,不敢想象自家妹妹接過父親時的反應。
他看着自家妹妹,眼睛裡是鄭重的承諾,一臉慎重:“我會讓阿史那奇血債血償。”
“兄長不必挂懷。”楚陌苓翻身上馬,“我會親手拿下阿史那奇的項上人頭,告慰父侯的在天之靈。”
她坐在白馬上,任由踏雪朝自家兄長噴了一鼻子熱氣,勾了勾唇,“鑒于我若來晚哥哥便成了旁人刀下亡魂一事,這段路就勞駕兄長為我牽馬了。”
楚陌辰知道,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解決落楓鐵騎的奸細。
他抱着木匣,對上馬上自家妹妹的視線,忽然發現一個可悲的事實。
父親臨行前一晚口中那個會跟在他們後面要糖人、糖葫蘆的妹妹,似乎已經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