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王帳起了一把大火。
楚陌苓已經冷靜下來,神情漠然地望着火光吞噬端挂帳中的那幅地形圖,腫着眼睛跟在燕明月與修濡身後出了營帳。
她才不要去做父兄的軟肋。
阿史那奇要送她大禮,雍和向來講求禮尚往來,眼下她先送了,還希望這位西涼王子能喜歡。
至于蕭景策的死,她會親自查清楚。
但眼下她不能去落楓鐵騎。
被劫持的路途上她曾聽那些賊匪說過,對她下手的人有“京都那位”,有“宮裡那位”。
修濡因受傷丢了些記憶,沒法子指認是何人所為。
假設宮裡設計此事的是天子,為何蕭景策還會死?
京都那位又是誰?
楚陌苓垂眸不語,掩下眸中情緒。
幕後之人敢在她大婚前日動手,且京都那邊到現在還沒有查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保不齊那人隻手遮天,在落楓鐵騎也安插了眼線。
雖說從前她經脈不通,父親疼惜她,不讓她受習武之苦,為此落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身子,但楚陌苓這麼多年的才女名頭非假,自然是博覽群書。
皇宮的藏經閣她與蕭景策并未少去,有一古籍上記載,藥王谷中有一味藥,名曰“見笑”,可迅速逼出人的内力,但會以燃燒人的壽命為代價,服此藥者,大多活不過十年。
那時她與蕭景策捧着書卷讀到這裡時還不以為意,暗笑捷徑果然不好走,有一身好武藝又如何,到底是活不長久的。
那古籍殘破,應是個孤本,又多晦澀字句,興許眼下都落了灰,得知此藥的人該是少之又少。
如今看來,這“見笑”倒是最适合她的法子了。
不過修濡與燕明月一定不會同意。
楚陌苓與燕明月共乘一騎,飛快地思索,活像一座雕像。
藥王谷位于琉雲南部的樂陽,如果她沒記錯,樂陽似乎是永安郡主沈南意及笄後的封地。
楚陌苓方才并未問燕明月和修濡要送她去何處,但一定不會是京都。
大不了等倆人安頓好她,她再想個法子溜到樂陽……
楚陌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燕明月以為是她剛才說話太重惹得這小丫頭生悶氣,也摸着鼻子一言不發。
修濡看着兩人别扭的樣子,給她們留了說話的空間,揚手揮鞭。
他身下的紅鬃馬一聲長嘶,撒開四蹄,如離劍的弦般狂飙卷塵,飒沓如流星,向東而馳。
燕明月領會到他的意思,垂眸看了身前的楚陌苓一眼,想起剛剛在西涼王帳她跪在地上歇斯底裡的模樣,斟酌着開口,“還在鬧脾氣?”
“啊……沒。”楚陌苓回過神,偏頭看了她一眼,“我們去哪裡?”
“你這副樣子,是斷不能回京城的。”燕明月輕擡臻首,眼光犀利而溫和,兩種截然不同之色竟與一體,卻是絲毫不失其意,“送你去落楓鐵騎也不妥,我要把你托付給旁人。”
“誰?”楚陌苓心中茫然,卻算着行進的方向有了猜測,“送我去琉雲?”
燕明月淡淡一笑,揚了揚下巴,“喏,到了。”
楚陌苓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遠處停着一輛低調的馬車,馬車周圍沒幾個侍者,卻也能瞧出那幾人能力不菲。
修濡已經下了馬,站在一旁等候。
似是聽到了馬蹄聲,那馬車的窗簾被掀開,顧初霁探出頭,盈然笑意若一朵嬌豔玫瑰綻放于雙頰,沖兩人揮了揮手帕。
“陌苓,明月!”
車内的沈南意也投來目光,嘴角微微莞爾,向兩人颔首,“好久不見。”
這是句客套話,四人分别不過五月,連半個年頭都沒有,卻已然恍若隔世了。
沈南意與顧初霁下了馬車,燕明月與楚陌苓下了馬。
顧初霁拉着燕明月的手不放,燕明月明眸微動,卻看向沈南意,臉龐發熱,“郡主,以陌苓現在的情況,留在雍和我不能放心,隻得叨擾您與公主了。”
沈南意還未出聲,顧初霁先打斷了她的話,“叫什麼公主、郡主!明月,你與我、永安皆為朋友,還像從前那般喚我們小字即可!”
沈南意點頭,不提近日之事,嘴角吟着淺笑,“不必如此生分,明月。”
她拉過楚陌苓,面上潺潺的笑意似是柔和的微風,認真道,“陌苓随我去樂陽,定不會出什麼事。倒是你,”
她頓了頓,斟酌着開口,“你與我們一同走吧。眼下與你而言,雍和京都到底是個吃人的地方。”
顧初霁眉心微低,冷哼一聲,“可不是?那傷心之地,明月莫在去了。”
她瞥了修濡一眼,“叫上修濡與我們一道回樂陽。不過多幾個人,除去食邑三千戶,南意自己也經營着些生意,還是養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