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學民無奈道:“這一年裡,我連你府上都不敢多來。每回看看你、看看孩子,匆匆就走,送東西也是遣家丁來,你可知是為何?我就是怕有心人嚼舌根子,說些什麼難聽的話。我是能孤寡一生的,卻不想耽誤了你。”
韓靜坦言:“正是因為知曉兄長所想,才覺得兄長可靠、值得托付。”
沈學民怔愣片刻,終于松了口:“那這樣。原本你也想為學舟守節兩年,你再仔細想想,若兩年期到,你還是想嫁給我,咱們就成婚,你看可好?”
韓靜有些欣喜:“好。”
閻月連忙道:“那不如,沈家内宅的事,便直接交給韓夫人打理吧?一來能讓韓夫人提前适應适應,二來也能給沈老爺減輕些負擔。”
沈學民遲疑道:“這,合适嗎?”
韓靜一如既往地痛快:“我很願意為大爺分擔一些事務。”
沈學民三十好幾大男人,竟面露動容,神情有些憨澀:“那就,勞煩你了……”
該有的尊重都給到了,沈學舟神色也輕快不少:“雖然我入錯了行,她嫁錯了郎,都耽誤了小半生,但總歸也算是皆大歡喜了吧?”
周霖笑着打趣道:“就差你做個大官了!話說回來,你可少喝點孟婆湯,至少得記着我們啊!下輩子當官了,也好讓我們跟着雞犬升天啊!”
沈學舟白他一眼:“也就你是雞犬!月姑娘可不是凡人。我感覺啊,别說下輩子,就是下下輩子,永世輪回,也輪不着我顧着月姑娘。”
齊昭陽聞言,看向閻月。
沈家大爺正跟韓靜明日移交賬本之類的事,她在旁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插嘴問一句。她笑起來時,完全不複高高在上的冷肅,那不敢讓人直視的尊貴和悲憫,也會全然消失不見。
可那日的感受,清晰落在他的心裡,他實在難以忽視。
月月,你究竟是何人?
另一邊,沈學舟已攬了周霖的肩膀走到門前,壓低聲音說:“所以你小子早點清醒吧!别在這兒耗了,沒結果的。”
周霖笑容斂了一瞬,随即再次像桃花綻開,語氣輕快道:“沈兄多慮了。我從未奢求過什麼結果,不過隻想憑着心意,多留些日子罷了。”
沈學舟輕快地伸個懶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我如今算是知道了,想通就是一瞬間的事兒!”
“我從前看不上所有人,如今才發現,大哥隻是想打理好沈家;韓靜懶得見我,所以去侍弄花草;南青想要報恩,所以勤勤懇懇按我教得做。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隻有我自诩明白,實際确實最糊塗的那個。”
他拍拍周霖的肩,又跟齊昭陽和閻月打招呼說:“諸位,有緣再見啦!”
閻月往嘴裡塞了顆幹果,揚手晃了兩下示意,沒有起身相送。隻有齊昭陽、周霖掀簾子跟出們,規規矩矩與他行禮拜别。
“瞧你們這迂腐!還是月姑娘潇灑,對我胃口!”
沈學舟沒有還禮,大搖大擺離去,隻留給二人一個灑脫的背影。
周霖笑罵道:“果然是個二世祖!”
在容山城逗留三天,閻月臨走前,又去了先前南青所在的鋪子。鋪子裡有加了兩個跑堂、一個小二,還有一個專門刷碗的,倒也沒什麼變化。
齊昭陽問:“你為何要韓夫人直接幫忙掌管沈家内院?”
閻月反問:“不多接觸接觸,她如何能知曉,沈家大爺就是她想尋的那種夫婿?萬一沈家大爺吃飯吧唧嘴、打呼噜流口水、苛責下人、摳摳索索,她豈不是又嫁錯了郎?”
齊昭陽無奈地笑道:“那你若嫁了這樣的人,該怎麼辦?”
“我怎麼可能嫁人?”
閻月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随即愣住:我為何會這麼說?我為何不能嫁人?
先前客人多,掌櫃還沒發現她,待隻剩下齊昭陽和她這一桌時,玄衣就十分乍眼了。
“嘿,你不是那個,帶走南青的那個嗎?”
掌櫃的話打斷閻月的思索,她高高昂起脖子,傲嬌地說:“對,就是我!”
掌櫃質問道:“你還敢來?”
閻月挑眉:“我為何不敢來?你不是說,要讓我在這容山城無法立足嗎?我等不來你,隻好自己找上門咯!”
掌櫃氣不打一處來:“你還好意思說?你那什麼半盞明月茶樓開在哪?我找遍了容山也沒找到!”
閻月有些得意,故作高深道:“實在找不到,就去問你家沈老爺!他自會知道去哪找……哎你幹嘛!”
她話未說完,掌櫃便抄起笤帚了,還招呼小二和後廚的人:“大家夥兒都出來!”
“把這三番兩次來鬧事的丫頭,給我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