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孩子的影像都消失了。
黛玉遲遲走不出這一場記憶,仿佛那個滿臉是血的孩子還在自己懷裡,他被毀的臉和他被毀的人生像陰魂一般,這輩子都會纏在她身邊,噩夢不醒。
寶钗也如此,記憶重啟的那一刻,被麻繩吊頸的懼怕,黛玉催眠術毀掉丁默容貌的沖擊,像一百隻炎熱的烙鐵打在在15歲的寶钗心底,想不起來倒罷了。
一想起,那疼痛,那害怕的感覺。
一擁而上。
她甚至不敢再看身邊的黛玉一眼。
“如何?你們找的東西來了,喜歡嗎?”
丁默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寶钗稍一回神,發現自己正站在天平上。
這一架天平不太一樣,有三個托盤,她站一個,黛玉站一個,丁默站一個。
不過沒有麻繩。
但她還是非常難受,她厭惡極了托盤,更懼怕天平。
“舊識相聚,當飲一杯。”
“姐姐們,嘗嘗這個?我帶到夢裡的酒,用我的共同的回憶釀造的酒。”丁默手中出現一個漸變血色的酒杯,他禮貌的沖寶钗黛玉一示意,微笑的一飲而盡。
“被抛棄的苦澀,被重鑄的興奮,苦甜融合在一杯酒中。”丁默眯起眼,舔了舔嘴角,“真是值得終生銘記的味道啊。”
寶钗手中也出現一杯,純白的杯盞,滿滿一杯黑色的酒水,聞着味道有些怪異。
黛玉手中是紅色窯變小酒杯,透光的酒在杯中,映的酒杯裡流光溢彩。酒的味道,有些清甜。
黛玉看向寶钗,她卻隻看着手中的酒杯。隻見寶钗輕歎一聲,一飲而盡。
那天的恐懼融進黑酒,每一滴酒都在她的舌頭味蕾爆炸。她苦笑一聲:“沒想到有這樣的過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
黛玉垂眸,也滿飲這一杯。
雖然聞着清甜看着閃耀,可這杯酒比黃連還苦,一口喝下,愧疚痛苦從心底勾出。
“之後呢?之後發生了什麼?”黛玉盤腿坐下,低聲問道。
“她受驚精神不穩定,賈老師幫她删了記憶,被家人帶回去了。”
“你昏迷了近一個周,我恢複的差不多後,和賈老師一起催眠你,修改了你的記憶。”
“至于我,在治療三天後,就讓賈老師帶我走了。”
“林叔叔當我離家出走,拼命找我,可他哪裡想得到,我一直在賈老師的工作室。”丁默也盤腿坐下,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對臉上的傷疤毫不在意。
“是我對不起你……”黛玉閉上眼。
“停。”丁默擺擺手,露出笑容,“你我之間,沒有對不起。”
“況且……”他收起笑容,那雙眼睛閃着異光,“我這樣的人,你這樣的人,總要有一次剔骨重生的過程。不在十年前,就在十年後……”
“你想怎麼樣。”寶钗感覺心很累。
黛玉偷偷看她一眼,心情有些沉重。
“我想~”
“再跟你們玩一個遊戲~”丁默眯起眼,勾起嘴角。
“……”寶钗痛苦的閉上眼睛。
她覺得自己好無辜,當年和父母遊玩一圈,見見老友,怎麼就卷入那場意外。
不,這不能算意外。
丁默的同類占有欲,黛玉沒輕沒重的催眠術,還有自己那一聲尖叫……喚醒了昏迷中的丁默,讓他跳下來,差點勒死自己,差點吓死黛玉。
怪誰呢?怪他?怪她?怪自己?
心底的恐懼将寶钗裹挾,她頹喪的坐倒在托盤上,順手将耳邊的碎發向後撩去。
金屬質感的小蝴蝶紮了她的手指。
寶钗如夢初醒。
恐懼在一瞬間轉成憤怒,思緒都清晰起來了。
當一件事中,一群人的應對做法混在一起的時候,看初衷。
丁默的初衷是要黛玉選擇,不被選擇的人會死。
黛玉的初衷是制止丁默,丁默的自殘屬于意料之外。
而自己……
自己真的是被該死的丁默卷進來的。
“玩玩玩,玩什麼玩?!你以為拿出這段記憶你就很無辜?你以為你毀容是被黛玉催眠事故害的?你以為你說你跟她沒有對不起,你就很了不起?”
“啊呸!”
“惡鬼玩遊戲,還是惡鬼,這輩子都是惡鬼。”
“林黛玉!下來!”
寶钗将酒杯砸在地面,閃身跳到地面,走到林黛玉面前,她看着黛玉,眼睛清亮。
黛玉一愣,心底一暖,放下酒杯,翻身躍下。
二人雙手相握,皆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三托盤天平上隻剩丁默,他重重的落到了地面,玉石俱焚的臉上,那雙眼底燃起嫉妒的火花。
“不願意玩?”
“那就跟我一起化成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