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拍拍床。

織夢香，夢可以編織嗎？

寶钗躺上床。

黛玉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寶钗心頭一滞，僵硬的扭頭。

房間很暗，光影斑駁中，隻能看見黛玉臉部流暢的線條，五官卻是看不真切。

黛玉湊近寶钗，語氣是壓不住的喜悅。

“快快快，睡覺睡覺。”

“……”

“你好像…很開心？”寶钗疑道。

“是呀，别人的夢境構造永遠超出我的認知，每次都能大開眼界。”黛玉眼睛亮晶晶，在暗影下，似乎承着千萬星辰。

芙蓉花的清香不受控的鑽進寶钗鼻孔，她感覺犯了心悸症般，心放胸裡也不是，拿出來也不是。

“不會害怕嗎，貿然進入别人的夢境。”寶钗問道。

“我從小就能知夢。”黛玉眨眨眼。

“夢境的世界不同于現實，它不講現實這一套邏輯，鬼怪妖魔橫行，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但它有一套自己的邏輯。”

“夢境，也就是我們的潛意識。”

“是一套獨立意識。”

黛玉湊的更近，耳語般的講話，寶钗耳邊清晰的感受到她的鼻息，她有些不自然的側過頭。

“你是說，潛意識獨立于我們的意識之外？”寶钗咽咽口水。

“對的，它的容積比顯意識大，它的思維比顯意識迅捷。可惜，它總是愛隐喻，不肯明明白白把發生的問題講出來。”

“比如說，你的胃痛我已經完全斷定是精神因素影響。你的潛意識用怪人，紅綢，螳螂這些意象告訴你原因，但是它不直接告訴你這個原因，它用這些意象隐喻，暗示。”

“我們隻有一次一次挖掘清晰的意象，将它們和現實發生的事件，你的情緒，你在意的東西一一拼湊，才能找出答案。”

“你身在其中，催眠看到的世界一旦引動你的情緒，你的意識世界也會被引動，就像身處海洋，小波浪劃呀劃呀，到了深海，就是滔天巨浪。”

“所以，我會陪着你，壓住波浪。”

黛玉呓語般的，聲音越來越小，很快，她呼吸趨于平穩。

睡着的也太快了吧！

寶钗挑眉。

我還沒進夢，你就去壓波浪了。

她閉上眼，回握住黛玉的手，靜待入夢。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寶钗還沒睜眼，就聽見銀鈴般的笑聲，這笑聲有些耳熟，似乎是…

林黛玉？

寶钗立刻睜眼，面前一片青翠的竹林，林中有個小亭子，亭中有人撫琴。

隻見那人秀發輕绾，一朵小小的白色珠花在側鬓邊，眉眼帶了幾分愁色，薄唇粉中帶紫。一襲杏色羅裙，搭配同色繡鞋。

活脫脫一個大家閨秀的模樣。

她纖手撫琴，曲調如溪水般潺潺流出，雖不繁複，曲中卻似乎暗藏明月星辰。

“寶姐姐，我在你心中，是這副樣子呀～”一人伸手搭上寶钗肩膀，湊到她身邊笑道。

“……這就是織好的夢境嗎？”寶钗生硬的轉移話題。

“是呀，我還想着一進來看見怪人，要跟你一起打倒它呢。沒想到，卻見到這麼個場景。”黛玉捂嘴笑。

她的聲音不小，亭中的人卻像聽不見一般，繼續撫琴。

寶钗第一次被催眠時，黛玉彈琴，她的腦中确實有閃過一張黛玉古裝彈琴的畫面，但隻有一瞬。

沒想到，這一瞬的畫面竟然留在了意識世界，還這麼清晰。

“沒事，患者與心理醫生，也會有一些奇妙的鍊接。能在你夢裡是這麼美的畫面，看來你還是很信任我的嘛～”黛玉開心道。

“我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寶钗閉上眼，壓下心頭陌生的情愫，跟上黛玉的腳步。

黛玉繞着亭子轉了一圈，亭中的古裝黛玉持續彈琴，琴聲響徹意識世界。

“看來，催眠效果很明顯。”黛玉回身看寶钗，心中默念。

已經很久，沒遇到這麼适配的精神世界了。

……

“咔嚓，咔嚓，咔嚓。”

竹林盡頭傳來斬擊的聲音，遠遠看去，一隻三層樓高的螳螂緩緩逼近，一對鉗子咔咔咔斬斷所有能看見的竹子。

“來了…”寶钗皺眉，壓低聲音道，“它比上次更大了。”

“但你确定它不會傷害你，對嗎？”黛玉瞬間出現在寶钗身邊，見她一臉訝異，解釋道，“我知夢很多年，可以在意識世界控制自己，飛呀瞬移呀穿牆都ok的。”

“所以，隻要你相信你能飛。在這裡，你也能飛起來。”黛玉挽住寶钗的臂膀，沖她一眨眼。

粉蝶落在了寶钗發間，她覺得自己心髒跳的奇快。

竹林裡的竹子在這一瞬間，野蠻生長起來，普通的小竹子生長出了紅杉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