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雖然不夠完美,但能給你改換一個身份,還算是值得了。”
章钊解釋道:“董家祖上曾出過幾個小官,雖然後來因為戰亂落敗了,但也是當地的鄉紳之家。把你歸入董家門楣,即便是你曾有過落難為奴的經曆,也可以大略彌補你身份上的短闆。”
“更何況,”章钊得意地補充:“這些年我給你攢了有上萬兩的嫁妝!有了這筆豐厚的陪嫁,我再修書給父親說明求娶你的事情,他必不會阻攔!”
“那可是上萬兩啊,是父親年俸的百倍!他不可能不答應的!”
“怎麼樣,你大少爺我厲害吧?”章钊得意洋洋,又不無感慨。
“這幾年來,因為我搗鼓這些商賈獲利之事,沒少被先生罵,總說我又習武、又行商,最後才讀文,根本不是個讀書人樣子!憑白被罵了多少次!”
“好在後來先生看明白了,隻說讓我不要耽擱了功課就是,其他的他眼不見心不煩。”
“還好有雙昆幫我......這小子天生就是個奸商料子,什麼東西到他手裡都能賣出個花兒來......”
章钊本來說得起勁兒,可說着說着又不樂意了,去捏西洲的下巴:“你這是個什麼表情?”
西洲:......
其實他剛聽到大少爺說給他攢了萬兩嫁妝的時候,是十分震撼的,震撼到了說不出話來的地步。
接着卻被他後面話裡的意思驚住,因為西洲聽得出來,張大儒對大少爺經商的目的是有所了解,并持默認态度的。
不過很快,西洲又從大少爺的話裡品出些别的滋味兒來。大概是這股子滋味兒過于讓人心情複雜了吧,以至于他神情就變得有點兒古怪。
雖然被捏着下巴,但西洲并沒有反抗,隻是遲疑着問道:“大少爺,你為我......攢的這筆......嫁妝,攢了有幾年了?”
“四五年了罷。”章钊收回手,想了想說道。
“那你......四五年前,就對我........”西洲一臉的一言難盡。
四五年前,他隻有十歲左右啊。
章钊一下子明白過來,笑罵道:“你渾想些什麼?你大少爺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一個混賬東西?!”
章钊又是氣又是笑,發狠去擰西洲本就燙熱的臉,把他的臉擰得更紅了,還微微發腫。
西洲吃痛,偏又不敢抵抗,隻能扯着他的袖子哀聲求饒。
章钊被西洲少見的和軟模樣弄得心裡癢癢的,隻好松了手,從袖子裡掏出手帕子來,又從旁邊的涼茶壺裡倒了點茶水在上面,涼涼的就往西洲發腫的臉上糊。
西洲嫌棄,把帕子扯下來,看了看又塞回自己袖子裡,說道:“不用管了,臉一會兒就不腫了。”
章钊還想把帕子搶回來,可惜西洲動作太快,他隻能望而興歎。
仔細看了看西洲的臉确實腫得不怎麼厲害,章钊這才罷了,給他解釋道:“其實最開始,我起了經商的念頭,是因為父親丁憂之後起複,花了一大筆錢财而起的。”
九年前,章钊祖父過世,章父攜妻與二子從任上回郊河,為亡父守孝。二十七個月後,章父丁憂結束,準備起複,可朝廷卻一時沒有合适的官缺給他。
為了能盡快謀到實職官位,章父湊了一筆錢打通關系,這才順利起複。後來章父去了洛水城,因為官聲不錯,為官也頗勤勉能幹,他的品階升了一級,由原來的從五品升到了正五品。
可因為拿出了那筆錢的原因,整個章家一時陷入了窘境。章钊留守祖宅,這種銀錢上捉襟見肘的感覺更為鮮明。而家裡的田莊鋪子收入都是基本固定的,有了缺口就很難迅速補上。
那個時候,恰好因為張大儒拒絕收西洲入門牆,使得西洲第一次明白了自己身份上的桎梏,而一時傷心又失常。章钊對此既是歉疚又是憐惜又是為西洲不平。
西洲的資質實在太好,章钊又知道他是被親人所丢棄,輾轉賣到郊河的,若是他一輩子就這麼被身份所制,前途晦暗,章钊覺得實在太可惜。
那個時候,他就起了心思,尋思着若能為他尋到家鄉,得回原本的身份,那該有多好。
不過那時候府裡銀錢實在不湊手,章钊并沒打算立刻南下,這不現實。所以他想,再等等,等過些時候再說。
但是很快,章钊又把這個心思重新拾了起來。
因為他有幾次去街市上的時候,因為開始留心這些銀錢上的事,就發覺南方來的貨物很多都很緊俏,尤其是湖州、辰州等幾處州府出産的物品,往往能在郊河這一帶賣出高價來。
章钊于是想着,不論他讀文習武,花銷都很大,家裡繼續這麼拮據下去不是辦法。再說還有西洲尋親的事情......
這麼前後考慮了一番,章钊咬牙湊出一些錢财來,讓雙昆帶着幾個腦筋靈活的管事家仆一同南下,第一站就是湖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