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伊陽的話直接讓伍澤愣住了。
盡管他們兩個确實是已經領了結婚證的合法夫夫關系,但對于伍澤來說,他們兩人手上這張結婚證的效用甚至還不如前世伍氏父子對孟伊陽欺騙來的婚姻來的穩固。
至少來說,不論孟伊陽是怎麼看他的,伍澤自己心裡卻明明白白——孟伊陽之所以現在能夠對他态度這麼好,很難不認為大部分都來自于他修改了前世記憶之後疊加上來的光環。
“可是……我覺得還是需要考慮考慮……”
伍澤的話語之中還是帶着些許猶豫。
為了掩飾自己眼神之中的閃爍,伍澤甚至還将目光轉移到了窗戶外面,看向了那個依舊在樓下歇斯底裡的身影。
隻可惜。
伍峥很快就沒了繼續在樓下鬧騰的機會。
他本來就是從家裡逃出來的。
就算沒有伍澤給伍豐通風報信,那些原本負責看守伍峥的安保人員在發現伍峥消失之後,也會第一時間動用手上的一切資源去尋找伍峥的身影,根本不會讓伍峥真的在别墅下面擾民太久。
幾個明顯不是别墅安保人員的保镖在伍澤别墅樓下出現。
在保镖們将伍峥帶走的同時,伍澤的手機上也收到了來自伍豐的信息:記得把監控删掉,你也不想讓我們伍家的家事被爆到大衆面前出醜吧?
若是在平時,恐怕伍澤在看到伍豐這條信息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動手删除視頻。
但現在,伍澤實在是沒有那個精力。
覺察到伍澤的不專心之後,孟伊陽落在伍澤下颌上的手微微用力,強行将伍澤轉移到别墅樓下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那雙帶着笑意的眸子之中含着揶揄。
明明孟伊陽還什麼都沒說,但伍澤卻蓦的生出了一種自己已經被對方整個看穿了的感覺。
他還在想着自己要如何去解釋自己對跟孟伊陽接吻這件事的抗拒。
而下一秒,孟伊陽說出來的話卻直接讓他被迫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瞬間就被孟伊陽新提出來的問題整個炸懵。
“既然事到臨頭這麼畏懼,那你一開始怎麼還敢瞞着我呢?”
孟伊陽明明是笑着的,但伍澤卻莫名從他的話語之中感受到了威脅。
他整個人都如同炸了毛的貓一樣,在聽完了孟伊陽這一句話之後,一雙先前還在不斷閃躲的眸子蘊滿了震驚和無措,甚至因為過度驚吓,眼眶都變得有些微紅。
“我……”
伍澤的話語聲中盡是顫抖。
他的大腦瘋狂運作,想要在短時間内通過兩人之間的對話判斷出孟伊陽到底已經對于他的隐瞞了解到了什麼程度。
或許……
如果對方知道的不多,他還可以娓娓道來,不至于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讓兩人都受到過分強烈的沖擊。
“你可要想好了再說。”
看出了伍澤心中的糾結和猶豫,在伍澤在心中拼命尋找借口的時候,孟伊陽已經提前一步開口,制止了對方趁着這個機會再去想一些其他借口的可能。
方才還想要頭腦風暴想出一點借口的人,此時大腦立馬宕機。
剛剛才隻吐出了一個字的唇.瓣還微微張着,醞釀再後來的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被孟伊陽方才那一句警告卡在喉嚨裡,不敢咽下也不敢吐出。
最終,伍澤迅速落敗下來。
他就像是一條馬上要被主人趕走的喪家犬一般,一雙眸子之中也充滿了灰暗和頹廢。
知道最終的結果說出來之後,自己可能就沒什麼繼續待在孟伊陽身邊的資格,伍澤在臨被判死刑之前,還想要再繼續做一做最後的掙紮。
他想起了之前簽訂的那份協議。
“不是說,要慢慢了解的嗎?”
協議書現在就鎖在桌子旁邊的櫃子裡。
明明就是近在咫尺的距離,因為心虛而被輕松壓制住的伍澤卻無法對孟伊陽控制住他的行為做出任何反抗。
生怕自己稍有動作,就被對方認成肢體上的拒絕,失去了能夠好好跟孟伊陽對話的最後機會。
伍澤的目光不斷往書桌下方的櫃子上瞥去。
盡管孟伊陽并不知道伍澤将那份合同給藏到了保險櫃裡,但對方既然沒有把合同帶出書房,那合同大概率就在他們兩人身邊的這個書桌上的某一個櫃子。
而書桌櫃子的方向,正是伍澤現在目光所在。
在這樣的情況下,孟伊陽輕易便猜到了對方的心思。
“确實是簽了合同要慢慢了解。”
孟伊陽說這話的時候慢條條的。
并未迅速完全說出的話語就像是一道一道緩慢落下的淩遲刑罰一般,讓伍澤的那顆懸着的心也跟着一點點被削碎,讓他雙眸之中因為孟伊陽回應而生出的些許希望一點點破滅。
孟伊陽就這麼看着伍澤的神情變化。
确定對方已經了解到自己的态度之後,他這才把後半句剩下的話也給說了出來:“但是你也應該知道,合同上簽訂的最終目的已經達到,那麼這份合同就已經失效了。”
也就是說,先前合同上說的慢慢了解,此時已經化為虛無。
現在真正需要的,就是要從伍澤本人口中逼問出那種怪異感覺的真正原因。
“你應該知道,我讓你自己說明,是在給你機會。”
孟伊陽的話還在繼續。
他已經松開了控制住伍澤下巴的手。
但即便如此,伍澤的目光也不會因為孟伊陽松開了手而從他身上挪開。
相反。
已經從他下巴上挪走的手讓伍澤心中愈發空虛。
倘若說方才被孟伊陽逼問的時候,伍澤還站在懸崖邊的話,那麼失去了孟伊陽捏在他下巴上的這隻手,伍澤隻覺得自己就像是已經被推到了峽谷正上方。
束縛在他腰上的安全帶已經消失。
他獨自站在萬米高空上的一根鋼絲線上,隻要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我知道……”
孟伊陽落下去的那隻手再次被伍澤抓住。
剛剛還站着的人,此時已經跪了下去,抓住孟伊陽收走那隻手重新貼在自己臉上的同時,也讓自己的臉貼在孟伊陽的小腹上,隔着衣服去感受對方身上傳來的溫暖。
就算在他說出一切之後,現如今搭建起來的鏡花水月就要崩塌,那也請讓他趁着這個最後的機會,再去無恥而又貪婪地汲取一點點溫存吧。
孟伊陽就這麼任由對方在自己身前貼着。
他本就隻是為了動用各種手段逼問出伍澤心中藏着的秘密而已。
至于在逼問過程中給對方一點點小小的甜頭,給他一點小小的溫存,讓他在冷暖交替之中失去理智,防線崩塌說出他想要的結果,也不過就隻是逼問的一環而已。
隻剩兩道呼吸聲的書房之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靜。
一道遊刃有餘。
另一道卻早已被逼得亂了陣腳,就連最接近本能的呼吸都變得錯亂不堪。
“……其實,我也是重生的。”
猶豫許久,伍澤這才終于開口,把自己一直掩藏在内心深處的秘密給說了出來。
悶悶的聲音從身前傳來。
雖說伍澤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并沒有那麼清晰,但鑒于兩人貼在一起的身體,伍澤的話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到了孟伊陽耳中。
伍澤說完,還特意小幅度地側臉擡眼,去悄悄觀察孟伊陽的神情。
他都已經做好了要應将孟伊陽怒火的準備。
然而,頭頂上的那張面孔卻過分平靜。
平靜到,仿佛剛剛聽到的并非是什麼伍澤跟他一樣也都是重生的言論,而是一如今天的工作要怎麼安排這種及其平常的小事一般。
這樣過于平靜的态度又讓伍澤心中生出了些許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