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黎曉詢問她的名字時,她猶豫,卻依舊說出了“尤利娅”這個名字。
……面前的少女是個omega。
和她不同,omega是對“性别女”這個詞彙最簡單最純粹的指代。
——可是,她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和她一樣突破重圍,殺進了被認為不該她踏足的領域。
當她們相遇的那刻,她那每時每刻都暴風肆虐的孤憤難平的内心,終于有一處緩緩平息下來。
于是她終于能在某個人面前,溫和的吐露自己的真名,“尤利娅。”
“尤利娅——”這一聲嘶吼撕破血肉和殘肢觸發的恐懼,驚醒了她。
她是最強的alpha,她是該在這種場合保護戰友的人。
怎麼可能在此退縮!
尤利娅迎上前去,接住了黎曉摔倒的身體。
。
黎曉摔在尤利娅身上。
不論導力、體力還是精神,都已經瀕臨極限。
支撐着她不肯倒下去的,就隻剩一份不甘心。
曾有人對她說——人有能做到的事,也有不能做到的事。并非所有東西都能強求,要學會适時放棄。
可是,若她想要的,都是些非得強求才能得到的東西呢?
為什麼不能強求,為什麼非要放棄?
若從一開始就不強求,她整個童年期都會生活那些如今她連名字都不記得的幼童alpha們的霸淩之下,哪怕她的父母把她送進武館,她也肯定在第一天就被勸退了。或許最初的時候成銘會保護這個無能又善于放棄的她。但等到他考進更好的學校,她就隻能懦弱自閉的把自己蜷縮起來,或者躲到另一個庇護者的羽翼之下?
啊……這樣的人生,真的是想想就覺得惱火。
。
尤利娅握住黎曉手上的武器,想要把它接管過來。
Omega跟這種純靠導力喂出威力的兵器相性太差了,被過度抽取導力的滋味,尤利娅平生僅有一次,卻至今記憶猶新。
她以為黎曉應該會順勢松開。
但事實上黎曉身體緊繃着,在近乎恍惚的疼痛之中,依舊緊緊握着手裡的兵器。
冷汗浸透了她的衣服,然而她的眼睛裡依舊有着頑固的堅持。
某一個瞬間,如化掉的蠟汁一樣的流金屬開始再度變形。
黎曉悠長的呼吸着,空氣中的導力元素順着她呼吸的頻率,開始向着她的身體聚集。
當尤利娅的指尖觸及她的手背時,碰巧有一股以alpha的标準看來并不厚密,但卻氣勢伶俐的激流順着脈絡一沖而去。
尤利娅在一瞬間便意識到——是回路覺醒。
這女孩在絕境之中突破了自我的極限。
這個時候本該找個富導的環境供她安靜的呼吸吐納,盡可能沖開更多的回路,擴大她體内的導力容量——至少絕對不該讓她握着一件會從她體内奪取導力的武器。
然而戰場之上間不容發。
敵人已經站穩重心,再一次沖殺上來。
黎曉已經進入忘我之境,她本能的拒絕放下武器退到她身後接受保護——此刻是無法規勸的。
——尤利娅本能的就理解這種“不理智”。
“配合我。”她再次提出這種請求。
而後她攥住大部分質量,将流金屬強行撕開——那武器于是一分為二,尤利娅手中的部分化作反曲面的長刀。剩餘在黎曉手中的也終于化出形體,是一柄細長的西洋劍。
和第一次配合時一樣。
自肌肉發力的方式自然便知曉對方進攻的方向,于是一觸而發。
兩個女孩一左一右,配合默契的同時殺了出去。
。
手中流金屬的武器輕快淩厲得不可思議。
黎曉的精神也前所未有的專注。
仿佛進入了自己專屬的領域中,時間被拉長。很多原本需要思考才能做出的決定變成了本能的反應。
——身體和力量,完全能夠跟得上眼和腦。
幾乎沒有任何意外的,眼前的敵人在幾個呼吸之間就被打倒了。
然而還沒有結束。
黎曉想——她必須得做更多的事,她已經受夠了這種所有人都在奮戰,隻有她弱小無力的感覺了。
……也受夠了一個大活人就在她眼前炸成碎肉的場面。
如果她更強一些,如果她更早一些進入眼下的狀态,一切肯定不會演變成眼下的模樣吧。
……為什麼她沒有更快一些呢?
她握着武器想要去支援其他的人。
卻忽然間被拉住了。
。
尤利娅拉住了黎曉。
她的狀态有些不對勁——而這其實也并不意外。
她正在經曆回路覺醒,體内回路比發作期甚至還更活躍。然而不但沒有足夠的外環境導力供她吐納,反而還要她向外輸出導力。亢奮之下,這種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狀态随時都可能徹底失衡,陷入雪崩。
尤利娅已經能嗅到她身上傳來的信息素的氣息。
“黎曉!”她試圖喚回黎曉的注意力。
黎曉聽到了,她有些不在狀态的回過頭來。
尤利娅再一次嘗試接管她手上的武器,卻發現她的手指依舊緊扣着。
而她眼睛裡已經有淚水聚集起來。
她悲傷的頑強着,所見的一切幾乎要将她壓垮了。可她依舊想要擔起她所立足之處所有需要人來擔起的責任。
亢奮之下情緒的崩潰失衡,是發作的前兆。
尤利娅于是毫不猶豫的握緊了她的手,凝視着她的眼睛,溫和堅定的提醒她,“調整呼吸。”
而後俯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
她們腳下的列車轟隆隆的飛馳在黎明之前最深的暗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