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的懷抱比想象中更溫暖。
蘇昭的臉頰貼在她胸口,耳畔是規律到近乎冷酷的心跳聲,仿佛剛才浴室裡暧昧的失态,于伊芙琳來說不過是場幻覺。
好感度一動不動。
蘇昭有點挫敗。
直到被輕輕放在天鵝絨床褥上時,蘇昭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攥住了聖女祭袍的銀線刺繡,指尖正抵着那枚冰涼的藍寶石吊墜——
像極了伊芙琳那雙冰藍色的眼睛。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月光透過窗柩,一片明晃晃的銀光。
“要扯壞了。”伊芙琳的聲音從頭頂落下,月光為她的眼睫鍍上一層霜色。
蘇昭觸電般縮回手,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絲綢睡裙不翼而飛。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皮質護腕束到小臂,十分炫酷的黑色冒險者裝束。
領口粗糙的亞麻摩挲着鎖骨,泛起一絲惱人的癢意,提醒她此刻何等荒唐——
被情咒折磨到腿軟的是自己,落荒而逃時衣冠不整的是自己,現在裹得裡三層外三層、活生生像是要去屠龍的還是自己。
蘇昭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的裙子......”她蜷起腿,聲音悶在枕頭裡。
“髒了。”
伊芙琳指節輕輕扣了扣,那件整齊疊好的睡裙,正擺放在蘇昭枕邊。
蘇昭扭頭看了一眼,絲綢睡裙散發出微光,月光透過蕾絲,在她手背上織出花紋般繁複漂亮的紋路。
伊芙琳當着她的面,勾住她的睡裙領口,輕輕提起。
“冒險者公會最新款的魔法軟甲,防禦力強悍,自帶的換裝魔法,足夠持續十二個小時——總比光着強?”
最後幾個字像把小鈎子,勾得蘇昭耳尖發燙。她不敢吭聲,鴕鳥般埋着臉,伸手要去夠睡裙,卻被對方突然俯身的陰影籠罩。
“等等,”伊芙琳的吐息拂過她後頸,惹得她又忍不住一顫,“有東西忘了。”
冰涼的金屬貼上蘇昭掌心,是張十分眼熟的卡牌。蘇昭觸電般睜大雙眼,還帶着餘韻的腰身微微發軟,瞬間想起那抹熟悉的猩紅。
這是太具有象征性的标志,就算伊芙琳看不到上面的道具說明,也不可能猜不到,那會是屬于誰的東西。
本來該高高興興獻給伊芙琳、用來提升她的好感度的道具,此刻燙得蘇昭幾乎握不住。
蘇昭顫聲問:“你從哪兒拿到的......”
“抱你出來的時候,從你身上掉落的。”
伊芙琳退開半步,冰藍色的眼眸像一汪結冰的湖泊,她的語氣一如既往溫和,“誰的東西?”
放在遊戲背包裡的東西,還能掉出來?
這麼不靠譜的嗎!!
卡面在黑暗中泛起微光,上面隐晦的蝙蝠紋章越發顯眼,蘇昭這才發現,那是吸血鬼公爵的家族徽章。
明晃晃的。
猶如彰顯占有欲的印記。
蘇昭頭皮發麻,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無從解釋。
她這樣一個身在深宮中的小可憐,一個不會魔法的普通人,她沒辦法同伊芙琳交代,自己究竟用了什麼手段,才能從嗜血殘暴的吸血鬼大公手上逃脫。
這才是這個道具最大的麻煩。
遊戲又在給她挖坑!
“姐姐,我好困....”
蘇昭的視線慢慢遊移到伊芙琳身上,盯着對方垂落的白發。
伊芙琳背光的眼睛比卡牌更亮,她微笑着望着她,像在等待獵物踏入圈套的夜行動物。
蘇昭猛地攥緊卡牌翻身下床,赤足踩上冰涼地磚的瞬間,情咒殘留的酥麻感順着脊椎竄上來。
一口涼氣吸入肺裡,蘇昭一個磕巴也不打,迅速道:“我好想家,想親愛的媽媽,想親愛的姐姐,想我溫暖的床鋪。”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一瞬間,她再也顧不上什麼好感度不好感度了,經曆過這一連串的變故,她隻想從伊芙琳面前趕快消失。
徹底消失。
太丢臉了。
她再也不要見到她了!
蘇昭踉跄着沖向露台。
沒敢去看伊芙琳此刻的臉色。
她覺得那些話的說服力還不夠,不能為自己找補挽尊,又堅強地彌補一句。
“我突然想起來,天不早了,我在夏宮的月亮花該澆水了!”
很拙劣的借口。
但這不重要了。
“别耽擱了,我們快走。”疾風卷走尾音時,蘇昭已經翻過雕花圍欄。
伊芙琳的輕笑追着夜風貼上來:“慢點跑,你的軟甲還沒穿好。”
最後半句被呼嘯的風聲攪碎。
蘇昭一個急刹,低頭看見皮質胸甲上,十分違和地出現一條蝴蝶結,粉粉嫩嫩,類似公主裙的裝扮,正歪歪扭扭系在後腰。
活像條驚慌失措的貓咪尾巴。
伊芙琳用魔法托住她下墜的身影。
順勢在她身上加深了一下祝福,免得她貪玩的脾性上來,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露台雖然不高,一個孱弱的普通人真摔下來,恐怕也得夠嗆。
聖女大人今天似乎心情不錯,格外貼心,并沒有為蘇昭的出爾反爾生氣。
哪怕應她的再三挽留跟随而來,卻沒有被允許留下,也善良地原諒了蘇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