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微微揚起下巴。
聽出了托德話下暗藏的威脅意味,卻沒有太在意,隻矜持點頭,順着她的話頭驕傲炫耀。
“獸奴年年有,怎麼樣都不會缺。但像我這樣身份尊貴、稀缺性拉滿的珍稀拍品,錯過了這回兒,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了。”
托德明顯被她噎了一下。
手裡那根多災多難的魔杖,正在微微發抖。
蘇昭總感覺,她可能是上了年紀,到了該退休的歲數,所以才會連手裡的東西都拿不穩。
“也不知道這對您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既然她已經盯上了您,以她那殘暴的性子,您覺得自己落到她手裡後,能有幾分逃脫的勝算?”
蘇昭發誓,自己不過是出于同情心,懷着對老年人的真心關切,這才會一直熱切地盯着這柄魔杖。
但對方顯然誤解了她的好意。
話說着說着,後面的語句就漸漸止住了。她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對,蘇昭很有禮貌地沖她笑了笑。
托德闆着臉,默不作聲地挪動身子,悄無聲息地往後退了半步。
可能怕她一時頭腦發熱,想不開,隔着籠子,直接上手來搶,不留痕迹地将魔杖從她眼前挪開了。
蘇昭輕輕歎息。
感到有些受傷。
她柔柔說:“您這種做法,簡直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尊嚴。”
笑話,她是什麼身份?
蘭茵帝國的桃樂絲公主。
公主沒權歸沒權,雖然公主不會魔法,沒有繼承權,沒有封地沒有扈從沒有财産。
但公主可以拼媽拼姐,努力啃老。
公主富可敵國。
還缺一根醜醜的魔杖嗎!
公主十分憂傷。
好比你在朋友生病時,鞍前馬後、噓寒問暖,轉頭卻被她對象迎面上來一個耳光。
你心裡清楚,自己是好意,親她隻是占她輩分便宜,打心底把她當孫女看,可無論怎麼辯解,她對象就是不信。
你就隻能一臉懵地挨了好幾下,感覺比掉進了黑暗魔法的陷阱還無助,那個委屈的勁兒,簡直能把整個魔法塔都填滿。
哎喲。
“桃樂絲殿下,我可沒有在跟您開玩笑。”
托德越威脅,越覺得無力。
雙方的立場好像颠倒過來,天真的小公主不以為然,壓根沒把威脅放在眼裡。
反而是她這個作惡多端的反派,苦口婆心、語重心長告誡,試圖把道理掰開、揉碎了喂給她,試圖讓天真的小公主,意識到現實的殘酷性。
“一旦被她得逞,成功拍下您,您是要像那些可憐的獸奴一樣,被她肆意折磨、鞭笞踐踏,還是打算乖乖聽話,任她擺弄?”
“到時候,您那尊貴的身份,可就什麼都不是了,說不定就連尊嚴都得被她踩在腳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蘇昭是個禮貌的好孩子,認識到對方的好心好意,發自内心開口緻謝。
“感謝您的善良,我清楚了。”
托德:......
蘇昭無辜地看着她,真誠道:“請您相信我,我沒有嘲諷的意思,更不是在陰陽怪氣。”
從她淡然自若的姿态裡,托德怎麼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應。
她緊緊皺眉,語氣愈發嚴肅。
“請您好好掂量掂量,這個選擇對您而言,百利而無一害。您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如果您真的一意孤行,鐵了心地要和我們作對,等您做錯了這個重要的選擇,恐怕到時候,您連後悔都追悔莫及。”
蘇昭慢慢撫摸面前的欄杆。
望着籠子,陷入沉吟。
她能看出,托德說得都是實話。關于7号貴賓的變态癖好,哪怕其中有刻意編造、用來恐吓她的成分。但隻要她們想,就可以立刻令其化為現實。
在蘭斯特城這樣的法外之地。
諾爾蘭公爵的意志。
就是絕對的真理。
“該做出選擇了,殿下。”
托德再度催促。
她的耐心,顯然沒有蘇昭想象中的那麼好,魔杖被托德豎着抱在懷裡,魔杖頂端的黑寶石微微發亮,猶如一隻隐匿在黑暗中的兇獸,豎瞳死死地鎖定了蘇昭。
與此同時,徽章上那隻邪惡的瞳孔,空洞地、一動不動盯着她。
從中彌漫出的邪惡氣息,如洶湧的暗流,帶着毫不掩飾的逼迫與掠奪意味,将蘇昭緊緊籠罩。
托德也在看着她。
三雙眼睛,三重壓迫。
蘇昭隻感覺,自己此刻仿佛置身于冰窖中,寒意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讓她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托德慢慢笑出來,漆黑的雙眼始終望着她的眼睛。她念得很輕很輕。
“是離開籠子,獲得自由,成為蘭斯特城的座上賓......”
後面的字句,仿佛在齒縫裡咬斷嚼碎,才吐出來,“還是,被踩斷脊梁,永遠關在籠子裡,被當成發洩欲望的牲畜,這輩子别想出來!”
蘇昭清楚,自己現在就是砧闆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正如托德所說,無論是惱恨魅魔,恨她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兩難的境地,想不擇手段報複她。
還是從自己的角度,優先保護自己的安全,避免自己真的被送上拍賣台,被那個變态的7号買走。
首先,她得從“籠子”裡鑽出來。
以一個人、而不是奴隸的身份。
她現在沒有同她們講條件的籌碼。
真的要背叛伊芙琳嗎?
先敷衍應對、虛與委蛇一下,把自己放出來。等見到伊芙琳和母親,得到靠山後,再進行跳反?
蘇昭微微皺眉,隻是稍微一想,就打消了這個不靠譜的念頭。
在這個神奇的魔法世界裡,有太多她不了解的魔法契約,來确保她,全心全意履行契約内容了。
蘇昭可沒忘記。
對面威逼恐吓,想與她進行交易的。
大概率是惡魔。
饞祂尾巴歸饞祂尾巴,與此同時,蘇昭也清楚,衆所周知,與惡魔的強大齊名的,便是祂的陰險。
那些膽敢與惡魔簽訂契約的人,無一不是踏上了一條凄慘的不歸路。
無數不信邪的倒黴蛋,帶着天真的幻想,與無畏的勇氣,前赴後繼地選擇嘗試。
别的例子暫且不提,上一個與惡魔做過交易的倒黴蛋、可憐的諾爾蘭公爵,已經無私貢獻出了自己的慘痛經曆,為後來人敲響了警鐘。
别說是簽訂契約,在惡魔面前,蘇昭連話都不敢多說。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對,就被對方鑽了空子。
也許隻是一個措辭不當,或是一句無心的感慨,可能就會莫名其妙地,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稀裡糊塗地把自己獻給對方了。
不過轉瞬,回憶起自己剛剛,騷話連篇的場景......
蘇昭沉默了下,及時打住自己的思緒,懷着十八分的僥幸心理,将這段經曆從腦子裡抹除掉。
假裝自己沒說過那些話。
她不留痕迹掃視屋内,口上拖延時間:“我還需要一些時間,仔細考慮一下。”
這裡顯然是一件存放拍賣品的倉庫。
隻是現在,屋内空空蕩蕩,一排排貨架上,連水晶罩都被人挪走了。
房門和籠子上,镌刻着今蘇昭束手無策的魔法陣。
蘇昭的魔杖還在這幫人的手上。
從魅魔到托德,行事都格外謹慎。即使早就知道,桃樂絲公主隻是個普通人,毫無魔法天賦,之所以置辦魔杖,不過是給自己強充面子,浪費了那珍稀的材料。
可自始至終,她們都沒讓她接觸、甚至碰過那根魔杖。
謹慎到無懈可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氣氛愈發凝重起來。
托德冷冷道:“不過是個簡單的選擇題,往左或者往右,都在您的一念之中。”
“但請您慎重選擇,畢竟您未來的命運走向何方,都将在您這一念之間,塵埃落定。”
“我......”蘇昭沉默了下。
她想得頭痛,思來想去,除了背叛伊芙琳之外,條條都是死路。
但選擇為了好感度、堅定維護漂亮姐姐的話,就要直面自己、将會被7号貴賓買走的恐怖命運。
蘇昭:髒話。
日常罵魅魔。
蘇昭對自己的能力心中有數,像她這樣無法學習魔法的小可憐,違抗不了對方的粗暴。
一旦落入對方手中,好像隻能乖乖投降認輸、灰溜溜下線,嘗試重新回檔。
一朝回檔,之前做那麼久任務,勤勤懇懇刷的好感度,全部清零。辛辛苦苦肝遊戲這麼久,蘇昭可不甘心自己白白做工,還比其他同行落後一大截進度。
左右為難,怎麼做都是錯。
簡直要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了。
不想回檔,也不想和惡魔做交易,除此之外,蘇昭還真找不出别的解決辦法。
總不能真試着伏低做小、去讨好讨好金主吧?
可能人的底線都是一退再退的,蘇昭想得頭痛,不情願着不情願着,腦子裡突然蹦出來一個新的想法。
好像也......
也挺好玩的?
正在這時,一道悅耳的女聲,突然插進拍賣場的喧嚣裡。
“——兩億金币。”
拍賣師激動萬分,猛地揮動手中的拍賣槌。
聲音高亢激昂,快要喊破了音:
“兩億!12号貴賓開價兩億!”
“這是前所未有地高價!”
“前所未有地成就!!”
哦——我的胸衣!
蘇昭在心底痛苦呻吟。
那個她幾乎已經抛到腦後的拍賣,此刻又倔強地跳了出來,張牙舞爪地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
蘇昭的心都快要碎了。
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質問:
“怎麼還沒結束?這麼慢的嗎?”
托德:“......看得出,大家都對您很感興趣。”
蘇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