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好生照看左相,别叫人死了。”
說罷梁頌看向那群後宮裡的女人,皺眉:“七娘,好好盤查一番,沒有做過壞事的,命人将其送離京城,其他人一并關押入獄,等候審問。”
“三娘注意着,别讓人将人糟蹋了,好歹是後宮的娘娘們。”
三娘和七娘朝着那群女人走了過去,這片地方隻剩下梁頌和宋若文、霍安幾人,“這就是那位昭玉殿下?殿下好,我叫霍安,西北駐軍将領,嘿嘿。”
“久聞霍将軍威名,今日一見果真不凡。”
霍安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殿下過譽,聽老宋說宮裡還有一件大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梁頌擡眼看了眼宋若文,又看了看一臉無辜的霍安,心裡了然,“是有一件事,不過霍将軍是怎麼想的,便要看你怎麼做了。”
霍安豁然一笑:“那是自然。”
遠方黎明破曉,紅日将出,給京城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紅色,猶如血色。
八月初十,昭玉公主查出左相豢養私兵,勾結外族意圖謀反,被趕回來述職的西北、西南兩軍将領碰上,經過一場酣戰将叛黨盡數拿下。
朝會時,百官之位少了近半人數,抱病休養的陛下聽聞此事震怒,拖着病體上朝處理此事,而昭玉公主查出三皇子梁奕勾結叛黨,意圖造反。
議事殿内,陛下深思熟慮後決議此事不便公之于衆,待此間事了之後再議,而昭玉公主憤慨激昂,滔滔不絕數盡梁奕罪責。
百官憤同,紛紛附議,懇請陛下嚴懲,以儆效尤。
然陛下不為所動,欲暫停此事進程,昭玉公主憤怒之下拔劍刺向勾結叛黨的三皇子梁奕,三皇子當場斃命,陛下震怒,責罰昭玉公主跪于浮生殿前。
近日裡京城人心惶惶,唯恐有戰事突起,打破原有的安甯日子。
然而昭玉公主最近引起了民衆讨論,他們早在鎮北侯與公主成親時便聽聞過,昭玉公主仁心仁義,于北疆時救一城之人于水火之中,安置流民,開倉放糧。
而前不久的西北大旱,便是昭玉公主下令命朝廷重臣押送赈災糧,前往災地救濟百姓。
京城百姓對此津津樂道,在聽聞陛下嚴懲昭玉公主長跪不起時,自發在宮門前遊街抗議,讓陛下收回成命。
梁頌在浮生殿前長跪不起時,這件事已然傳到了宋懷玉耳朵裡,他在上次從京城回來後,打開了梁頌留下的那方錦盒。
和離書在裡面放了數月,外面的信封已經被摸出了毛邊,裡面的内容卻從未被打開。
宋懷玉打開那封信時,正巧是京城嘩變時,他看着和離書的内容,字字句句小心咀嚼,拆開吞咽入腹,卻在看見最後那句話後,募地笑出了聲。
“……思慮良久,深覺和離有違本心…………若你看到此處便可知,我心如昭昭明月,綿延千裡入君夢。”
入君夢。
宋懷玉看見這兩句詩心中歡喜難忍,眉間籠罩數月的陰霾在此刻一掃而空,他深知梁頌此去京城不會回來,本以為這封和離書會是冷言絕句。
卻不曾想,這和離書的最後,确實她言明本心,是在表明自己的心意。
她當真——是心屬于他。
“侯爺,出事了!”
七日後,一匹快馬從京城南門穿過長街,停在了公主府的門口。
來人風塵仆仆下馬,大步跨進公主府,福和正在前院唉聲歎氣,他這幾日想盡了一切辦法都沒能進宮見到福來。
也不知道這人還活着嗎,不會是被陛下砍了吧。
正想着這事,突然從頭頂投下一層黑影,福和擡起頭,發現面前的人渾身血腥和泥土,但那張臉确實熟悉的很。
“驸馬!您怎麼回來了?”
宋懷玉擋下了福和要叫下人的動作,隻是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殿下如今在何處,宮中什麼情況,怎麼還有西北西南的精兵都圍在了宮門口。”
福和也不太懂,但好歹知道些東西,“那是霍将軍和宋将軍帶回來的人,他們被陛下下令關進了大牢,這群兵沒了主将,便自發主張圍住了皇宮,一直與陛下的禁軍對抗着。”
宋懷玉皺眉:“什麼情況,他倆怎麼會下獄?殿下呢,殿下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不知道,現在宮裡戒嚴根本進不去,福來我也聯系不到,殿下從七日前就一直被關在宮裡,有消息說被陛下罰跪,每日三個時辰。”
福和一說到這,眼淚就止不住,“真是造孽啊,殿下腿上的舊疾還未痊愈,如今跪了這麼幾日,怎麼能受得住。”
聽到梁頌還在跪着,宋懷玉下颌瞬間繃緊,他眼裡閃過寒光,喝完手裡的茶水,沒等歇息片刻又往門口去走。
福和連忙跟了上去,他知道宋懷玉此行回來就是為了殿下,說不定他有辦法能救殿下出來。
“侯爺,殿下就交給你了,求您救她。”
宋懷玉停下腳步,看着身後跪了一片的人,他扶起福和:“福叔,殿下是我的妻,我會将她帶回來的。”
他離開公主府後,一路朝着宮門策馬疾奔,遠遠就看見那裡圍滿了身披甲胄的精兵,為首的副将看見宋懷玉,策馬攔住去路。
“站住,軍隊駐地,何人擅闖?”
宋懷玉從懷裡掏出一枚軍令扔給副将,“你們在這裡圍了多久?不知道這番行為如同造反嗎?”
副将接過軍令,看見上面“鎮北侯”三個字後瞳孔驟縮,他策馬來到宋懷玉身邊,低聲道:“侯爺,宋将軍和霍将軍吩咐過,要等到您來,才能行動。”
他回頭看了眼被包圍在中心的皇城,繼續道:“陛下于朝會上挾持殿下,如今宮中禁軍盡數倒戈,傅桑失蹤,殿下目前的情況……未知。”
“讓他們撤回城外三十裡,你跟我入皇城。”
副将:“好。”
數萬大軍浩浩蕩蕩從長街穿過,在百姓的注目下撤回城外三十裡,宋懷玉随便找了間客棧休整片刻,帶着西南駐軍的副将來到宮門前。
張嶽在幾日前突然被提拔為禁軍副統領,陛下命他率人守在宮門,若見到宋懷玉,可直接放行讓他進宮。
起初那幾天來往的人很多,不乏朝廷官員和駐軍将士,卻從未見到鎮北侯的蹤迹。
而近日,張嶽看見鎮北侯帶人過來,他卻愣了一會兒,腦海裡響起師父消失前,交給他的一樣東西。
“侯爺,陛下有令,不可攜帶兵器入宮。”張嶽制止了手下人的動作,親自上前搜查,将一枚令牌消無聲息地塞進了宋懷玉的腰帶裡。
“這是師父……傅桑給我的,說是務必要交給您。”
經過一頓搜查和重重關卡,宋懷玉才得以入宮,他走在幽深的宮道裡,身後副将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些什麼。
“侯爺,若我們撤兵,接下來的計劃……”
“噓。”宋懷玉制止了他的話口,“什麼計劃,我從未說過,你身為軍中之人,應當知道随便洩漏機密是死罪,莫要再說了。”
昭武帝在宋懷玉入城時便得到了消息,八月酷暑,梁頌面色煞白跪在殿前,狹長的眸子微眯,看着面前坐在陰涼處的陛下。
“兒臣跪了七日,父皇可消氣了?梁奕不過是個酒囊飯袋,父皇似乎對他期望頗深,看來是兒臣打亂了您的計劃。”
梁頌人雖虛弱,但嘴還是不歇着,她與昭武帝兩兩相看,互相對彼此都懷有殺意,隻不過面上的那一層薄紙還未完全戳破。
昭武帝聽見這話也不生氣,反倒是假惺惺關懷:“昭玉啊,聽聞你舊疾未愈,如今跪了這麼久,可還站得起來?”
梁頌臉上表情不變,眼神瞬間冷了下去,皮笑肉不笑:“父皇這般關懷,屬實讓兒臣驚訝,這舊疾不礙事,怎會站不起來呢。”
說着梁頌已經扶着旁邊的龍柱緩緩站了起來,周圍的禁軍警惕地看着梁頌的動作,而昭武帝那張老臉已經完全沉了下去。
“梁頌,朕看你是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