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玉看着懷裡的人,半跪在地上動都不敢動,他遲疑地擡手拍了拍梁頌的背,餘光瞥見房門被人從外面關上。
“是我。”宋懷玉輕聲回應,他扶着梁頌的肩膀将她從懷裡弄出來,看着面前人無神的眼睛,不自覺皺眉。
梁頌現在的狀态根本不是他走之前的那副樣子,宋懷玉的衣領一直被梁頌揪着,他隻能别過頭将付雲喊進來。
“付雲,進來。”
付雲在外面提着藥箱候着,外面圍了一圈親衛,看着他關門,又看着他開門進去,風雪漸大,蒙了衆人的眼。
“侯爺。”付雲放下藥箱,撩起袍子蹲在床邊,看了眼梁頌的眼睛後,松了口氣後開口:“殿下沒事,是化枯粉的副作用。”
宋懷玉不了解這個東西,他擰着眉看着狀态不佳的梁頌,“什麼副作用,她一直在喊阿娘,是幻覺?”
“對,化枯粉有緻幻的作用,一般是胡蘭王室用作房事裡的東西。”付雲說完這話,宋懷玉的臉都黑了。
房裡響起磨牙聲,付雲瞅了一眼勸道:“侯爺,别磨了,再磨牙要爛了。”
“胡蘭人,聽說烏焉被你們抓了?”
“是殿下認出了他的身份,我們才知道他就是胡蘭的王子。”
胡蘭王族對烏焉的身份諱莫如深,大宣這麼多年都沒能查出烏焉具體的模樣。
聽聞是因為他久居王庭,鮮少外出的緣故,所以畫像在民間流傳甚少。
宋懷玉繃着臉,神情晦澀,“殿下是如何認出他的?”
梁頌還在化枯粉的副作用裡,緊緊抓着宋懷玉,在現實和幻想中來回搖擺,一面是她數年未見的阿娘,一面是不知真假的宋懷玉。
付雲把完脈收回手,看了眼梁頌後才道:“殿下撕下了他的人皮面具,至于為什麼殿下能認出烏焉,這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殿下身上的秘密諸多,認識烏焉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付雲拿出清神草制成的汁液,點在梁頌的太陽穴上。
他忽然想起什麼來,神情促狹:“隻不過我聽那烏焉喊殿下未婚妻,侯爺,這事兒你知道嗎?”
“做好你自己的事,管那麼寬做什麼。”宋懷玉一聽這話瞬間變臉,要不是梁頌還揪着他,恨不得将付雲踹出去。
付雲“啧啧啧”搖頭,收起清神草汁,拔除紮在梁頌百會穴的銀針,背起藥箱往外走,在走出去之後回頭看着宋懷玉。
“侯爺,屬下提醒您一句,剛才說的那些話殿下都能聽見哦。”
宋懷玉沉默,眼神如刀,他淡定的從梁頌手中挽救自己被抓的皺巴巴的領子,堆着枕頭和被子讓她靠在上面。
“殿下既然清醒了,為何不提醒我。”
梁頌半阖着眼,放松身體靠在被子上,聽到宋懷玉這話她也隻是擡了擡眼皮,恹恹道:“不想放開,也不想提醒你。”
“既然要去陣前,為何又要回來。”
“軍情落下了,我回來取。”
“借口。”梁頌打斷他,目光一寸一寸落在宋懷玉還帶着血點的臉上,“有人在路上圍殺你,所以你回來找我了,對嗎?”
在這一刻宋懷玉幾乎要脫口而出一句“對”,但理智讓他硬生生忍住沒有開口,他安靜地半跪在那,梁頌也平靜的看着他。
兩個人相對無言,卻又似乎載着滿腔措辭。
“你不願開口,我來說。”梁頌累極地往後一倒,盯着房梁放空思緒,“六年前,你受召回京承襲鎮北侯爵位,那段時日三皇子出生,皇帝大赦天下,楊家放在宮裡的人幾年如一日監視着我的一舉一動。”
“但那時他們松懈了,福來找到了我,說是受人之托要将我送出宮去,原本計劃是讓我假死脫身,跟在那一批被送回家的小宮女裡面出宮,但是我卻發現那年的秀女裡有一個人,和我阿娘長得極為相像。”
梁頌說到這裡,宋懷玉已經明白過來她要做什麼。
她在将自己的過往剖開給自己看。
“我便改變了主意,讓福來去找到那個秀女,查清她的身份。”梁頌換了個姿勢,用手肘支起上半身,神情淡然。
“那個秀女說她與我阿娘一同長大,在姑蘇的一個小織坊裡謀生計,可我不信,便托人去姑蘇查探,發現她是我阿娘是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按照禮數我要叫她一聲姨母。”
“可她偏偏進了宮成了秀女,我便不能那麼稱呼她,隻能按照皇室禮儀稱一聲娘娘。”
宋懷玉滿臉心疼,膝行上前想要摸梁頌的臉,冰冷的指尖觸碰到同樣帶着涼意的臉,意外的帶着某種未可言明的意味。
“殿下不要再說了,别說了——”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搭在床邊的那隻手緊握成拳,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話去安慰梁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