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養你們有何用?不是想出和親的蠢主意就是要率先議和,怎麼?大宣百年基業,家國興盛之際卻要跟一個小小的外邦低頭,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北侯軍常年打仗,十年前被你們送出去的城池全被鎮北侯拿了回來,文官不像文官,武将不是武将,外交之事你們如此軟弱,不如趁早辭官滾回去!”
昭武帝年輕時是個混不吝,樂于同旁人嗆聲,如今當了皇帝被氣到如此地步,也是不顧皇家威儀破口大罵,朝中上下無人敢觸其黴頭。
“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謝知膝行出列,擡手躬身:“臣在——”
昭武帝不耐煩指着劉明,多餘一眼都沒看過去,“劉明妄議公主婚事,意圖叛國,壓下去,擇日問斬。”
“陛下!陛下饒命——臣是冤枉的啊陛下——”劉明涕泗橫流,死命磕着頭求饒,他此時已被吓破了膽,慌張之下扯住了楊繡的官袍。
“大人,大人救救我啊大人,我是聽了你們的話才這樣說的啊大人,你快救救我啊……”
楊繡一臉厭惡扯回袍子,轉頭對着昭武帝磕了下去,“陛下,此人神智混亂,盡是胡言亂語。”
他回頭橫了一眼劉明,吼了句站在旁邊的侍衛:“還不将人拖下去,以免髒了陛下的耳朵!”
謝知跪在原地,楊繡是他的上官,如此行為尚在常理之中,不過在劉明被拖下去時他看了一眼面若死灰的人,神情若有所思。
“陛下,臣……”
“楊繡,此事你便不要再管了。”昭武帝打斷楊繡,他向前幾步看着底下群臣,“朕的女兒,還輪不到你們還置喙她們的婚事。”
“若有下次,便去找劉明作伴。”
福來動作麻利從地上爬起來扶着昭武帝,眼神示意旁邊的小太監,在“退朝”的聲中他扶着昭武帝離開議事殿。
“陛下,奴才這招如何?”
昭武帝淡淡瞥了他一眼,神色頗為滿意,“主意不錯,下去領賞。”
他下了朝後步步生風,回到浮生殿拿起從北疆送來的折子,折子上最後一頁赫然寫着梁頌親筆添上去有關大宣與胡蘭當年定下的婚事。
折子裡她言明胡蘭已經派人前來大宣尋找她,意圖将她擄去胡蘭,而朝中則是有人已經得知當年兩國之約,她唯恐此人在京城胡言亂語引起麻煩,便提前告知昭武帝此事,要他提前做好準備。
“朕的昭玉,果然聰慧過人啊。”昭武帝将冕旒卸下放在案上,指尖一點一點劃過梁頌的字迹,他忽然轉頭看向福來。
“你說,朕那些年将她置之不理,頌兒是不是對朕有怨恨。”
數十年的不聞不問,足以讓梁頌受盡苦楚,昭武帝輕歎,不等福來回答,自話自說道:“她應是恨朕,否則這段話都沒叫朕父皇。”
福來輕聲勸慰:“陛下,殿下心中有您,您是她的父親,又怎會怨恨你呢。”
昭武帝眼皮輕垂,喜怒不顯于形,隻是一直摩挲着從北疆來的這份奏折,方才議事殿那一出戲,在劉明提出和親時,他腦海裡出現的第一個合适的人選竟是梁頌。
梁頌是他第一個女兒,縱然宣妃當年有諸多不滿,他還是不顧阻撓與胡蘭王定下了婚盟之事。
後來宣妃過世,他便不再過問梁頌的所有,隻是把人送去了皇後宮中,後來再如何,昭武帝便沒了任何印象。
福來在一旁小心觑着陛下的臉色,提醒他:“陛下,該用膳了。”
宮人已經将禦膳布置好,福來伺候昭武帝坐下,驗過之後為他布菜,“陛下不必擔憂,殿下聰慧,以後自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昭武帝“嗯”了聲,不再将思緒放在有關梁頌的記憶上,專心用起了膳。
*
京城的水方才攪渾,劉明作為被開刀的第一個官員,自是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大理寺的暗牢裡,謝知慢條斯理用冷水洗去手上沾染的血,背對着隻剩下一口氣的劉明,“劉大人早些交代,或許還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劉明被折磨的面目全非,奈何謝知下手有分寸,沒讓他一口氣斷了。
“謝知,你居然敢動用私刑,我要去陛下面前告你。”
空氣中傳來一聲輕笑,謝知終于回神,臉上挂着儒雅的笑意,慢慢走近,“劉大人别忘了,你是怎麼進來的。不用我提醒你吧,”
劉明:“……”
他痛苦地閉上眼,心裡怨怼叢生。
“若我招了,能活嗎?”
謝知端起早已涼了的茶水喝了口,吐掉嘴裡的茶沫,“這便要看大人能交代出什麼了。”
劉明沉默片刻,咬牙道:“我說!”
半個時辰後,謝知拿着一張血書從暗牢裡出來,對着外面守着的侍衛道:“處理掉裡面的人,将這張血書送到侯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