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是他們一點一點收複回來的城池,是他們犧牲了無數兄弟們打出來的勝仗,是一封封布滿了鮮血的捷報。
宋懷玉彎腰撐着桌案,垂眸看着地圖上的京城,他伸出指尖輕點,眼底盡是痛色。
梁頌沉默的站在一旁,她看着宋懷玉彎下脊梁,看着那副地圖神色不明,“如果你想回京,那就回去見見他。至少不會有遺憾。”
他們二人,說來都是幼時美滿,長大後卻都是孑然一身在這世間,她也曾聽聞右相待鎮北侯如親子,然此時他們遠在北疆,對京中動向了解不深。
這半年裡京中發生了許多大事,前太子梁奕被褫奪太子之位,不知皇後用了什麼方法,竟讓太子之位空懸半年之久。
而不久前宮中傳出消息,新進宮的福才人有了身孕,昭武帝大喜之餘,同時将熙貴妃手上的權利重新歸還給皇後。
二皇女殿下柔溪三月前在宮中失蹤,至此毫無蹤迹,昭武帝發布诏令,若誰能找到二殿下,他便賞黃金百兩,食百戶。
梁頌得知這個消息時還對當時來給她紮針的付雲說笑,說這陛下對柔溪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她失蹤發布诏令,這和江湖上的殺人懸賞有什麼區别。
當時付雲告訴梁頌,說江湖上現在不興懸賞了,而是改為抓到人後坐地起價,若仇人多的則是各方競價,若仇人少便是銀兩再加五成。
“我不能回去,北疆最近戰事吃緊,胡蘭虎視眈眈,我不能走。”宋懷玉驟然開口,打斷了梁頌的思緒,他眉間褶皺又深了些。
梁頌擡手撫平那處,軟着嗓子說好。
外面暮色昏沉,将士們已經換完班在篝火前打鬧說笑,一邊唱着歌一邊往最中間的軍帳裡面看。
方才那小兵一臉通紅的從軍帳跑了回去,衆人一看他那神色就猜想到了裡面什麼樣的情形,加上謝和書在一旁添油加醋,衆人起哄的更為大聲。
傅桑抱着劍蹲在一旁,臉上的傷還隐隐作痛,他看着到處煽風點火的謝和書想開口阻攔,但一想到自己傍晚挨的那幾拳頓時就老實了。
這一會兒起哄的聲音比剛才還要大,傅桑一瞅發現是剛才話題中心的兩位主角登場了,他跳上一旁的草垛上默默看着戲。
宋懷玉看着周圍這群人眼裡散發着詭異光芒,突然有些遲疑地停下腳步,歪頭看了眼梁頌:“你……真的不要相信他們說的那些話。”
本來梁頌沒把這群人的話放在心上 ,但宋懷玉這麼一強調,她倒是對面前這群軍兵即将要說的話突然感興趣了。
但看到宋懷玉臉上的擔憂時,梁頌還是安撫的笑了聲:“嗯嗯嗯,你放心,我不聽。”
宋懷玉陡然松了口氣,随即重新擡腳走了過去,還沒走到地方,就聽到謝和書那個大嗓門響了,“殿下!!!聽說剛剛你和侯爺在軍帳裡含情脈脈的,侯爺有沒有臉紅呀?”
周圍人瞬間炸開了鍋,紛紛起哄。
“我猜肯定臉紅了!”
“我猜沒有,堂堂鎮北侯上陣殺敵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怎麼可能會臉紅呢?”
梁頌猜說這話的肯定沒怎麼和姑娘們說過話。
顧還磕着瓜子,搭腔道:“嗐,你們懂個啥,侯爺純情的很,當初那木雕死活不讓我們看,結果你們猜猜,侯爺雕了個啥?”
“啥啥啥,指定雕的踏雪啊,侯爺可寶貝他那戰馬了。”
“去去去,你們懂個啥,不如讓殿下說說,侯爺到底雕了個啥寶貝,誰都不讓看。”
一群男人鬧起來也是吵鬧的很,梁頌和宋懷玉被圍在中間,看着四面八方而來的目光登時覺得如芒在背。
她一把抓住旁邊的謝和書:“謝将軍,這篝火是不是要再加些柴火,我看這燃的不夠旺。”
謝和書笑嘻嘻的,将梁頌按在布置好的位子上,那上面鋪着一層絨毯,那是他們這群兄弟們專門抓了好幾隻沙狐做的。
其實早在梁頌要跟着宋懷玉回到北疆時就做好了,當時是為了能讓梁頌在這軍中坐的舒服一些,不料人一直沒來,便擱置了。
這次大家在軍中一起辦個小小的慶功宴,好不容易才說動宋懷玉把人領過來熟悉熟悉。
謝和書在看到梁頌的第一眼就知道,這位孱弱的昭玉公主,身上定是藏着許多秘密,或許以後她們還有更多的機會見面。
“殿下,您就不用勞心這些了,好好跟侯爺一起坐着就好,我們來安排。”
宋懷玉在另一邊已經被那群兄弟們埋在中間,嬉嬉鬧鬧耍的可是開心,謝和書沒有跟過去湊熱鬧,以往她都是那個挑起熱鬧的人。
梁頌看着謝和書的側臉,突然開口:“謝氏謝柳書,是你什麼人?”
謝和書猛然擡頭,眼底帶着戒備看向梁頌:“殿下怎會認識我阿兄?”
謝家雖不是名門望族,卻也在京中頗有些名望,謝家家主謝知乃當朝大理寺卿,而謝家長子謝柳書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纨绔子。
梁頌瞧着謝和書這幅表情,看來這京中傳聞不能當真,她埋下心裡的想法,溫和一笑。
“隻是你阿兄在京中有些名氣,偶有聽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