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夭心裡隐隐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從收到土伯的求救消息時,就在腦海中拼湊過所有聽到過的有關鲲鵬妖師的信息,憑借他對妖師的了解,一直覺得這件事的原因多半很是棘手。
隻是他畢竟還沒有親眼見到過妖師,從地府中的妖族口中聽來的妖師又勉強稱得上對小妖們無害,總是免不了心懷希望,期待這件事能和平的解決。
可惜同行的小夥伴們認真算下來隻有他和小白能湊合着算一個小妖,還都不太好出面。
聽說龍族一直在鲲鵬的食譜上,還是最受他喜歡的美食,靈夭是萬萬不敢讓小白表露來曆,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成了妖師的盤中餐。
靈夭自己又是大羿的孩子,若不是之前吞下了阿兄的羽毛,體内陰陽二氣沖突不斷,亂了氣機,能夠遮掩他身上那一半巫族血脈的氣息,他都未必敢在妖師面前出現。
畢竟他某次一個故意不小心偷聽了阿兄和英招的談話,才知道妖師醉後曾言,自己平生大憾,就是當初因想着小殿下年幼,一時半會兒還不需要自己的教導,閑着無聊閉了個關,出關後才知道引以為傲的九位高徒皆殒命于大羿箭下,而大羿也死在了天後掌下,讓他想為徒報仇都找不到對象。
那時他剛與阿兄說自己想出輪回之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英招不知道他的心意,隻知道大羿在妖族名聲不好聽,樹敵無數,自然想勸阿兄把他留下來,怕他出去遇上那些不講理的巫妖遺族,讓他父母債子償。
阿兄雖然沒被英招說服,但也再三告誡他:“巫妖大戰早已落幕,如今的洪荒當是一番新氣象,你們這一代的新修士也确實該見見這新的天地、新的面孔、新的故事。”
“至于那些早被時光封存的前塵舊事、上古遺留下來的斷壁殘垣、長生久視老而彌堅的大能名宿,若非必要,能不見識就别見識了,難道你在地府還沒看夠?”
靈夭當即就忍不住反駁道:“當然沒看夠,永遠不會看夠的。”
然後又用陸壓能聽到的音量小聲嘀咕:“明明阿兄和我同輩,怎地這般老氣橫秋。”
但他也知道,阿兄的提醒都是好意,所以從來不曾違背。
可是,現在求見妖師,就像當初闖金烏墳一樣,是必要時候的必要之舉,想來阿兄也會諒解他的。
想到這裡,靈夭點點頭,肯定着自己的猜測,然後這預支來的諒解竟當真給他注入了無限的勇氣,讓他打起精神來面對最壞的可能:“假使我們真的避免不了與妖師做過一場,那便戰!”
他撥開小白伸向他額頭,想要試探他是否燒得說胡話的爪子,認真地看向冥河:“我們四個裡面,元屠姑娘是最有戰鬥天賦的,就請你來安排我們的分工吧。”
冥河愣了愣,心裡很是高興,她喜歡這種被信賴的感覺,目光柔和了一瞬,又燃起了戰意:“一會兒光目先去交涉,别怕,我會跟在你身邊。”
“如果妖師不肯放了土伯,我就正面迎上去,拖住他,光目撤到一旁,在周圍布下封印,哪怕封不住妖師,能削弱多少算多少。”
“趁我們與他戰鬥的時候,皎皎和小白駕禦着凰鳥去尋找土伯的下落,找到了就帶着它開溜。”
靈夭不得不補充道:“傳說鲲鵬擁有極速,我們恐怕跑不過妖師。”
冥河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讓他放開速度追,你們當然跑不過,但這不是還有我和光目嘛,我們會拖住他的。”
靈夭連忙搖頭:“不行,我不同意,太危險了,我帶着小白跑了,你和光目姑娘該如何脫身呢?”
他當然不能跑,畢竟他敢帶着小夥伴們冒這個險的一大依仗就是那尊後土娘娘的殺念。
真到了情況危急的時候,他就隻能先對不起阿兄,将身體裡的太陽真火滅了,引爆那殺念的殺意來對付妖師。
所以他是絕對不能離開戰場的。
看着皎皎堅定的目光,冥河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不肯與他對視。可她心底的他又爬了出來同她對視,避不開的眼神裡滿是祈求、可憐巴巴的,總是能讓她心軟退讓。
留下就留下吧,她也未必護不住他。
她一直聽同伴們說妖師很厲害,心裡并不是太服氣,又有些遇見挑戰的興奮。
之前是怕皎皎擔心,她才說會拖住妖師,想的卻是要與妖師痛痛快快地打一場。
至于打不打得過,總要打過才知道。
她相信光目,也相信自己。相信光目的封印造詣能幫她追上些妖師年長的歲月與修為,也相信自己于劍道上的天賦與努力。
于是她微微颔首,迅速變更了計劃:“好吧,你們可以留在旁邊觀戰,但要找地方躲好。”
靈夭按着小白的腦袋,和它一起連連點頭,表現得頗為乖巧。
點完頭,他忽然覺得自己左耳上少了點重量和聲音,終于想起被他特意留在太昊部落的逐月弓。
他悄悄看了看元屠姑娘的臉色,還是沒敢直接召喚回來,選擇了出言讨要,順便耍寶逗元屠姑娘高興。
笑鬧間,凰鳥不知不覺飛到了天池之上。
靈夭和小白縮小身型,藏入凰鳥喙中,攀爬到眼睛的位置,方便觀戰。
光目與冥河對視一眼,而後雙掌合十,周身亮起了一丈佛光,腦後還出現了一圈圓光,光相加身,整個人顯得莊嚴而肅穆。
她暗運佛門獅子吼神通,自報家門,聲音如黃鐘大呂,振出圈圈漣漪,将鲲鵬從天池中喚醒。
天池廣闊,碧波萬頃,忽而巨浪滔天,原來是鲲鵬出水了。
入目所見,浩然數千裡,全是它青灰色的身軀,從空中望下去,若不是瞧得見鱗片的光澤,隻會讓人誤以為是海中的一座島嶼。
看得靈夭都不禁疑惑:這麼一條大魚,是如何飛上天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