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是糾結了一下,然後主動提議道:“這裡人多眼雜,不方便說事。我請你們去吃東西,邊吃邊說。”
長谕又是誰?她的親人嗎?
季斓一臉莫名,但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對這個有些舉止奇怪的女生生不出什麼惡感。
“行。”
半小時後,季斓看着他們原本的目的地——面館。
她跟林則安對視一眼。
長理關注到兩人的眼神交彙,問:“不喜歡?”
真是惜字如金,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她現在都還有些雲裡霧裡,不明白情況。
“沒有。”
季斓搖頭:“進去吧。”
長理沒說什麼,點餐買單,帶着兩個人來了二層。三人分坐,一片長久的靜默。
“說吧,到底要找我們說什麼事?”
季斓忍不住了,第一個開了口。
長理點點頭,神态平靜地說:“《貪饕終宴》這個劇本裡,趙安他們三個人是我要求加進去的。”
季斓挑眉,明白了:“你要殺路子然?”
長理淡定點頭,面無表情。她的眼底依舊毫無起伏,卻不再是平靜,更像是被冰凍的湖面,氤氲的都是冷意:“不管是出于公事還是私心去考量,他都該死。”
季斓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靠着直覺猜道:“我聽趙安說起過,你們鴉羽最開始創立的初心還不錯。不過領導者似乎少了些能力和手段,被路子然整垮了?”
長理眉心微不可察地一擰:“雖然我覺得你說的沒錯,但我不準你這麼說他。”
他?
季斓指尖懶懶地托着下颌,感覺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你口裡的‘長谕’不會就是鴉羽的創建人吧?你們一個姓……你是他妹妹?”
長理沒否認,也沒回答,不過嘴好像比剛才毒了些:“長谕雖然笨的要死,但不至于被路子然整垮。”
季斓一愣。
她印象裡,長理最開始說話的腔調跟ai念記叙文似的,絲毫起伏都沒有。
怎麼突然有人氣了?
長理沒等季斓回應,自顧自地說道:“長谕是死于幻滅,死于自己妄想的幻滅。”
季斓又是一怔:“他死了?”
長理搖頭,又點頭:“他的人沒死,但他的心已經死了。對他來說,心死了,跟他這個人死去沒有差别。”
季斓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一臉費解。
長理好像也不在意她理不理解,低頭吸了口面條。熱氣将那雙漆黑的瞳孔暈的色澤淡了些,睫毛也被打濕,那幾不可見的水珠綴在上面,像是代替了本該存在的眼淚,本要顯現的哀傷。
可她似乎并沒有要流淚的意思。她隻是眨了眨眼睛,随後繼續吃着面條。
季斓的心口莫名的發沉。
她在難過。
季斓心想。
可卻連難過都不肯表現出來,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較勁。
“你們也吃。”
她見兩人都沒有動筷子,在面條的熱氣中擡起眼睛:“不然待會兒面坨了。”
季斓愣了下,總算跟上她的腦回路一會兒,連忙開始動筷。
三人沉默地吃着面條。
“長谕這個人,那顆心髒脆弱的跟玻璃一樣,卻又比玻璃要軟得多。”她又倏地開了口,嘴角扯動了下,像是嗤笑,“他以為自己是救世主,覺得自己的意志堅定,無人可動搖。他願意背負一切沉重,帶着其他人安然無恙的離開。”
長谕其人,擁有最多的不是别的,而是近乎泛濫成災的理想主義。他是天生的殉難者,苦難壓不垮他,隻會讓他愈發堅定這條道路的正确可行。
可信仰的動搖能夠壓垮他。
路子然就是這麼做到的。
長理的眉頭皺了起來:“啧,自以為意志堅若磐石。結果還是外強中幹,一碰就碎的玻璃。自大會讓他送命——我早就說過。”
季斓在心裡歎了口氣。
話說的那麼狠,可眼睛怎麼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