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識聞被袁绯然擲地有聲的“勸告”砸懵了。
這兩句話實在不像勸告,更像是詛|咒或者谶語。
沒等顧識聞高速運轉的大腦思考出到底要怎樣接話才顯得溫和禮貌,袁绯然就開口告别道:
“我丈夫來接我了,先走了。明晚再見。”
她正要往右邊走,顧識聞識别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不經思考就脫口而出:“丈夫?”
正欲轉身的袁绯然停了下來:“怎麼?”
“啊,哈哈,就是平時很少聽人在生活中這麼稱呼……”顧識聞腦子很亂,幹脆随便抛出一個理由,試圖抵消袁绯然的疑問。
“那要怎麼稱呼?妻子?”看得出袁绯然心情很差,回應都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好吧,那我妻子來接我了,我走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車,隻留顧識聞一人在原地淩亂。
其實顧識聞隻是覺得袁绯然不像是結了婚的人,但這會兒也心不在焉的他也沒辦法正常回應袁绯然。
那兩句話本該和他八竿子打不着,隻是說話的人過于笃定,反而讓顧識聞思慮重重,又開始浮想聯翩:難道,自己當時借錢給魏雲耀,真的做錯了嗎?
不過顧識聞有個優點,就是從不為難自己。
他胡思亂想半天也沒能想明白袁绯然想要表達什麼,等坐上車便把那些都抛之腦後,專心處理起調查期間沒回複的消息。
周六周日下午從六點開始,到十一點結束,他們一共跑了十家酒吧,分散在首都不同的商圈,收獲了很多和魏雲耀有關的信息,但仍然不是全部。
九月底,顧識聞又抽空和袁绯然跑了三天,終于把魏雲耀涉足過的酒吧都初步調查了一遍。
九月的最後一天,顧識聞專門向導師請了半天假,來事務所拿初步調查報告。
祁冉冉熱情地接待了他,并送上一瓶草莓牛奶:“顧總,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您今天是來拿報告的嗎?”
“對。”顧識聞環視一周,事務所可見的空間裡隻有祁冉冉一人,圍擋的辦公桌仍舊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出後面是否有人。他開口問:“兩位袁女士都不在嗎?”
“噢,”祁冉冉回到電腦前操作打印報告,聽了他的問題,随口回答,“茜姐還在外面調查手頭上的事,我都好久沒在事務所裡碰上過她了;绯姐排隊去買網紅甜品了。”
“買甜品?”顧識聞愣了一下。
“是啊,”祁冉冉手腳麻利地把打印好的報告規整、裝訂,“绯姐說她心情很差,所以這半個月天天喝奶茶吃甜點的。對了,顧老闆你喝甜甜茶嗎?绯姐說回來給我們帶甜甜茶,你要喝的話我讓她給你也買一杯呀!”
說完,她把裝訂好的報告遞給顧識聞。
顧識聞接過報告,笑了笑:“不用,謝謝。”
他坐在沙發上,翻開報告,一頁一頁仔細看。
祁冉冉回到辦公桌前,事務所裡似乎隻剩下翻頁聲和敲擊聲。
初步調查報告很厚,裡面不僅有魏雲耀的生平經曆、各個APP的賬号截圖,還有根據這些資料分析推測的魏雲耀的感情經曆、心理狀态、消費支出等等。
等顧識聞看完,恍惚間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魏雲耀這個人了。
不僅貸款潇灑,還疑似腳踏多條船,以前怎麼沒人發現,他是個人渣呢?
但,即使如此……
一道人影從旁邊走過,打斷了顧識聞的思緒。
袁绯然将手上的兩個大袋子放在會議桌上,轉身跟他打了個招呼:“顧老闆。”
顧識聞糾結了一下,幹脆還是把心裡話問了出來:“袁女士,魏雲耀是個人渣,但,我覺得他罪不至死。”
說完,他看向剛把手裡兩個大袋子放到桌子上的袁绯然。
對方奇怪地掃了他一眼,語氣中帶着無語:“S又不是法官。”
顧識聞才發現自己又想岔了,确實,魏雲耀從本質上來說還是兇|殺|案的受害者,甚至連他“自|殺”的結局也存疑。
似乎自從卷入這個案子後,他就一直有些心神不甯。顧識聞看向那個被擋住的工位,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帶着報告和兩位女士禮貌告别,離開了事務所。
祁冉冉在桌子前拿了自己的奶茶,又被袁绯然塞了一盒巧克力蛋糕。她紮開喝了一口,忍不住吐槽:“好甜!真不知道绯姐你為什麼喜歡它家的奶茶,不覺得齁甜嗎?”
“還好吧。”袁绯然敷衍了一句,重新裝袋,把給許一買的奶茶和蛋糕裝在一個袋子裡,“下次給你帶其他的。”
祁冉冉看她把東西放在地上,敲了敲擋闆玻璃,不一會,袋子就被小心翼翼地拖了進去。
她歎了口氣,對面這個也是不覺得奶茶和蛋糕太甜的。
袁绯然走到窗前,“唰”地一下拉開玻璃窗。風從外面撲進來,吹得她的襯衫外套向後飄去。
天氣轉涼,秋高氣爽。
她側身,手一撐便坐到窗台上,雙腿随意一搭。
街上的行人匆匆,有的背着包袱有的沒有。落葉打着旋兒,自由地飄舞,随意地落在燈上、地上、頭發上。
随意的如同命運。
袁绯然向來薄情,覺得“良言難勸該死鬼”,很少多管閑事。
但……她轉頭看了一眼許一,喝了一口奶茶。
有時,袁绯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明知是無用功,她還是打開手機,找到一個很久沒看見的頭像,久到已經有些褪色了。她簡單編輯了幾個字,點擊發送。
想了想,她點開祁冉冉的社交賬号,從對方的關注列表中找到一個人,也給對方發了一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