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淩萱看到江渺的時候,眉頭蹙得很深,視線停在旁邊的行李箱上,“你來幹嘛?”
窗外燈火璀璨,方淩萱住的VIP病房視野很好,江渺放下東西走過去,淡淡跳過了這個問題。
“怎麼就你一個人?”
“護工吃飯去了。”母女倆許久未見面,語氣生疏,“反正就是個小手術,也不礙事。”
錢養人,方淩萱五官立體皮膚緊緻,如今躺在床上當個冰美人也看不出什麼憔悴,可仔細瞧着,還是少了那股子氣。
江渺路過護士台時問過,方淩萱子宮肌瘤偏大,雖然是婦科常見疾病,但也不是什麼小手術,否則也不會手術兩天了還住在醫院裡。
被女兒盯着看了許久,方淩萱有些不自在,拿起水杯卻發現裡面空空,聽見江渺涼涼問:“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做什麼?”方淩萱有意遮掩,語氣有些沖,“你又不是醫生護士,再說了,那些事情護工都會做,醫院什麼沒有,佑佑我不是也沒說。”
江渺不理解方淩萱為什麼要在這種事情上講究公平,齊宥才五歲,自己還是個小孩,和她怎麼能一樣。
“是,告訴我是沒用,也好過你在這裡想喝水也隻能看着空杯子。”
方淩萱不悅,擡頭卻看見江渺眼周都紅了一圈,内心情緒翻湧,逞強道:“空了自己倒不就行了。”
說着,她掀開被子起床,刀口還在愈合,動作起伏扯得生疼,方淩萱暗暗唾棄自己這些年真是好日子過慣了,這點疼都忍不了,那年胃出血灼燒一般疼,她都能冷靜讓江渺收好東西,打車帶她去醫院。
江渺奪過杯子,轉身冷冷道:“算了,你還是好好躺着,免得等下又摔骨折。”
空氣凝滞,江渺停了兩秒才走到直飲機前,房間裡隻剩下潺潺水聲。
方淩萱有時候也在夜深人靜時回想,總覺得那就是上天的警告。她平時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跑業務都沒事,和陳伯山去公園約會,為了照顧他穿平底鞋竟然能平地摔骨折,這分明就是在提醒她,陳伯山克她,隻可惜她沒看懂暗示。
江渺自然也想到了過去,可她那時太小,好多事情記不全,隻記得陳伯山急匆匆把方淩萱背過來的時候,她好像在和陳南嶼拉鈎,可為什麼要拉鈎她已經忘記。
拉鈎自然也沒拉成,方淩萱疼得冷汗直流,一群人着急忙慌地跑到醫院,折騰了近半個月。
機子發出工序完成的提醒,江渺把水杯端回去放在桌邊,母女倆坐在床邊默不作聲。
最後還是方淩萱幹巴巴地開口:“不是說要六月才回?”
江渺心緒複雜,想說這種時刻她怎麼還能夠玩得下去,頓了下平淡道:“覺得沒意思,不想去了。”
兩人都默契地沒再提剛剛的事。
方淩萱看出她有點心不在焉,擱下杯子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和你齊叔商量過了,你這樣也不是個事,如果不想出國留在國内考研也可以,或者去市博物館給你找份工作,穩定空閑,再不行,他公司下面還有個公益組織,你不是資助了幾個小孩。”
江渺垂下眼,“知道了。”
以往談論這些事情,江渺總是百般不情願,如今乖順應答倒讓方淩萱愣了下神,兩人再無話可說。
護工是醫院的專職護工,吃完飯回來,不認得江渺。
方淩萱說江渺是她女兒。
護工誇道:“那可真不像,兩個人就跟姐妹花似的,果然媽媽漂亮,女兒也漂亮。”
一句話誇了兩個人,方淩萱眼底卻沒什麼笑意,淡淡應了聲,讓江渺快回去,記得吃飯。
出去一個月多,江渺回去竟然有些認床,關了換氣,房間裡還是覺得吵,索性打開窗戶直接坐在窗邊,小區綠化不錯,隻是少了些藍灣鎮馥郁的花香。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江渺的手機都沒有亮過一次。
吃過早飯,江渺開車去了花店一趟,訂了一個月送花上門,還選了一束給方淩萱。
店員聽說她是送給住院的母親,問她有什麼要求。
江渺沉思道:“昳麗一點。”
方淩萱見她又來,心裡覺得江渺大驚小怪,但她們缺乏溝通太久,母女關系不似從前那般親密穩固,日子久了總有些小心翼翼。
護工帶着花去外面處理,中間醫生過來查房,方淩萱應該是跟那個年輕的主治醫生很熟,臉上笑盈盈的,眼裡全是欣賞,年輕的主治醫院說話溫和清緩,離開時不經意朝江渺那處看了一眼。
方淩萱自然注視到了,也沒多說,第二日兩人又碰見了。
準确來說,是那個主治醫生先看到的江渺,查房時戴了口罩,醫生的白大褂又統一,江渺除了記得他個子很高,沒有其他印象。
走到面前,江渺終于記起來,禮貌叫人:“孔醫生。”
孔醫生笑笑,正要摘下口罩,江渺身後傳來冷肅的嗓音,“孔明宇,我勸你别費那心思。”
孔明宇看了一眼江渺,又看了一眼齊宴,意外中帶着一點疑惑。
江渺欠身笑笑,不用回頭看,她都知道後面是誰,跟孔明宇道了聲,便徑直坐在電梯去了樓下。
孔明宇摘下口罩,跟齊宴寒暄了兩句單刀直入,“你追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