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宗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并未阻止,年過四十的人還要反過來被人懷疑身世,說出來都讓人覺得可笑。
另一個年輕男人卻是不肯善罷甘休的,朝女人叫了聲媽,挽起袖子懶得再啰唆:“大舅媽,今天恐怕要得罪了,我舅舅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給别人養了四十多年的孩子,你怎麼着也要在他墳前說個明白。”
幾人拉扯不休,王琦琦在旁邊急得哭出聲來,眼看何蕙儀處于下風,伸出手幫忙反被混亂中推倒在地。
江渺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被人扶住肩膀驟然轉過身去,陳南嶼略帶幾分神經質的緊張将她細細打量,見她安好才松了口氣,搖搖頭示意自己去處理。
陳南嶼将王琦琦扶起,門口那群人自然認得他,且早對陳南嶼有意維護何蕙儀的态度不滿。
按照輩分,何蕙儀和陳南嶼外婆是一輩,中間不是沒有長輩過來說和,說到底,這是王家的家務事,鎮上繞個圈都能扯上點親戚關系,外來做生意的,不知道也就算了,可陳南嶼又不是不懂其中門道。
王世宗早有意見,一是母親對近來的傳言總是避而不談,二是王家在藍灣鎮算得上是臉面的人家,何蕙儀已經上了年紀,按照歲數早該頤養天年,卻被個後繼小輩招去做民宿保潔員,實在是有些打臉。
如今見到陳南嶼在這正好,擺出一副長輩架子指責他不該讓何蕙儀去做那些伺候人的事情。
陳南嶼掀掀眼皮,不做任何退讓。
李瑞跟了上來,嘴裡也不饒人:“那正好,幹脆直接報警得了,讓警察管管你們這一大家子的事。”
何蕙儀一聽頓時有些急了,江渺記得,上次自己在街上說要幫她報警的時候,何蕙儀也是這樣的神情,慌亂緊張,生怕被人發現什麼秘密一樣。
陳南嶼把李瑞的電話按了下去,轉身對江渺柔聲說:“你和她們先進去。”
這裡面自然包括何蕙儀,王世宗好面,也不想把家務事擺在門面上供人觀賞,反正人就在,還能跑到哪裡去,今天這事,怎麼都要給個說法。
先前的年輕男人按捺不住,囔着是不是要偷偷逃走,李瑞飛過去一記眼刀,童年時期被揍的記憶頓時湧上腦海,那人一吓閉了嘴。
外面光線不明朗,走進屋子才發現王琦琦手掌破了一塊,衣服也髒了,何蕙儀想幫她處理,卻被小孩生氣推開,眼淚流了一臉。
“我不要你幫我收拾,大俊哥哥說了,你不喜歡爺爺,也不喜歡爸爸,更不喜歡我,我才不要你帶我。”
何蕙儀眼眶也跟着紅了一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恬性子直,看不得這幅場景,一掌拍在桌子上提議:“沒有功勞好歹也有苦勞吧,王爺爺那麼兇,以前怎麼沒見他們敢叽叽歪歪,要我說就不該把地分給他們,奶奶你還不如拿着那些補下來的錢自己去旅遊呢,就像渺渺姐書裡寫的那個婆婆那樣,天南地北,總比把錢給這群沒良心的要好。”
南灣鎮有開發前景,政府支持吸引了不少投資者,光是租借賣地就是一筆普通人難以企及的财富,王程下面還有兩個妹妹,隻是早年出嫁戶口遷了出去,加上王程脾氣古怪,兄妹之間早有嫌隙,直到去年病重才重新恢複聯系,也不知道王程臨終前說了什麼,一家人鬧成如今這場面。
李恬說完才反應自己嘴快了,說好了暴露江渺的馬甲,現在什麼都說了,但好在小孩隻顧着哭,何惠儀也心神不甯的樣子,江渺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
江渺拿紙巾幫王琦琦擦幹眼淚,這樣等着也不是個辦法,詢問藥箱在哪裡。
“花房吧,一般這些東西都放在那裡。”李恬說:“要不還是我去吧?”
江渺倒是無所謂,隻是何惠儀未免希望她在這裡。
說是花房,實則更像是工具間,藍灣鎮常年氣溫偏高,隻有些需要嬌養的花專門放在屋裡打理,江渺按照李恬的話找了找。
沒在櫃子裡看到藥箱,倒是看到了一幅A4紙大小的肖像畫放置在角落裡,玻璃相框有些反光,江渺側身擋住光線才完全看清。
女人眉眼如畫,眼睫彎彎笑得很漂亮,鼻尖還綴着一顆褐色的小痣,靈動可愛。
江渺怔愣了瞬,耳邊突然傳來陳南嶼的聲音,“在找什麼?”
“藥箱。”她不動聲色關上櫃門,“琦琦的手受傷了。”
陳南嶼長腿邁進屋子,道:“不用,他們一行人已經帶琦琦回去了。”
“這麼快?”江渺配合地松了口氣。
陳南嶼好笑地捏了下她的臉,“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江渺很難說自己看到那幅畫是心裡沒有一點想法,陳南嶼畫畫有自己的小習慣,她能夠看得出來那幅畫費了他多少心力,可是畫得那樣好,為什麼不送出呢,又要藏在這裡。
氣氛莫名有些膠着,江渺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兩人同時看向她手中的屏幕,陳南嶼看着上面的名字,很有印象,那是他今早親自挂斷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