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拉我起來。”江渺脾氣很好,晃晃他的手,像有電流讓他的心軟成一塊。
陳南嶼有些懷疑,深知江渺肯定不會隻提出這麼簡單的要求,卻還是半信半疑将她拉了起來。
江渺真沒想再繼續逗他,主動松開手表明自己的清白,就是蹲太久了而已。
兩人一同回到小院,仿若剛剛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
李恬噙着淚花一直在哭,李瑞怕父母擔心也不敢把她帶回家,無奈之下又帶回了小院。
本來是想等李恬自己情緒好點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但小姑娘的眼淚着實難纏,誰知江渺他們又提前回來了,往常這個點客人都在外面拍照留念,藍灣鎮下午四點後的日光不驕不躁,琥珀色的金光最容易出片。
李恬抽抽噎噎,小姑娘年紀小又好面,一見到他們回來本來是想忍住眼淚,誰知越想越委屈,到後面直接憋不住自暴自棄,哭得稀裡嘩啦。
要隻是陳南嶼在這還好,可還有江渺也在這,畢竟是家務事,李瑞面上挂不住又兇了李恬幾句,場面一發不可收拾,隻能将兩人先分開冷靜會。
江渺委實不太會安慰人,隻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在李恬哭得不行的時候及時遞上紙巾。
一張,兩張......七張,八張......
中途還适時倒了一杯水遞過去,怕李恬脫水,可就是沒說一句安慰的話。
哭到最後,李恬也繃不住了,“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都哭成這樣了,你都不安慰安慰我。”
江渺抿了抿唇,似在思考:“你不是還沒哭完?”
“......那,那你好歹也說些什麼吧。”
“能不哭了嗎?”
李恬:“......”
哪有這樣安慰人的,但這畢竟和江渺沒關系,她也不能把脾氣發到外人身上,李恬将手上哭濕的紙巾往桌上憤恨一扔,“我再也不原諒他了,我讨厭死他了。”
她說這話時一直有在觀察江渺的表情,可卻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江渺既沒有因為她長時間發洩眉眼間展露不耐煩,也沒有任何想要勸解的意思,就像一個漂亮精緻的瓷娃娃,永遠保持着靜淡微笑的模樣,安靜做一個旁觀者。
那種笑是無意識的,李恬很早之前就觀察過,江渺是天生上揚的微笑唇,弧度不是後天那種誇張的弧線,隻微微上翹,嘴唇形狀好看,下颌又生得極好,透着大氣明媚的嬌養勁,如果有長輩在這,肯定會誇她一句天生的好面相。
所以哪怕她發呆,嘴角也是那樣的形狀。
看着看着,李恬走神了,目光總忍不住往她唇上留滞。
江渺不知道她的心思,隻是看着李恬不哭了,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氣,“還要喝水嗎?”
李恬哂然收回目光,“不要。”
又補充道:“我要喝奶茶。”
反正也到了飯點,江渺給陳南嶼發了條信息把人帶了出去,李恬哭了一下午早就哭累了,吃完飯又去了旁邊的甜品店。
這家甜品店在社交軟件上很有名,價格也偏貴,李恬自然不會放過拍照的機會。
江渺全程配合,還問她要不要多點幾種,惹得李恬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施施然收回手機,“你怎麼都不問我們為什麼吵架?”
“......我聽到了。”雖是無意,但她确實是聽見了,江渺說了聲抱歉。
李恬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蛋糕,“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無可救藥。”
逃課,不喜歡學習,化妝,撒謊,“可我真的沒有早戀。”
李恬舉起手發誓,“真的,我隻是在看化妝視頻而已。”
像是覺得解釋夠了,李恬一把将叉子憤憤紮進草莓裡,沒好氣道:“反正我再也不會原諒他了,他以後後悔也沒用。”
江渺沒忍住笑了一下,又立馬斂住。
“你笑什麼?”李恬鼓起腮幫子不滿。
不安慰她就算了,竟然還笑她。
“抱歉,我隻是突然想起我弟弟也常這麼說。”江渺沒有惡意,想起那個小孩眼裡漾起笑意。
她和齊宥年紀差距太大,起先接觸并不多。知道有齊宥的時候,江渺心情很複雜,快成年的年紀突然有了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任誰都一時無法接受。
可江渺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齊家産業大,方淩萱才三十多歲,丈夫又還有個大兒子,要想在豪門站穩腳跟,沒有比孩子更好的籌碼。
齊宥被寵着長大,她不過是個一年隻見兩次的姐姐,稍有點不順意,齊宥也愛說,我不會再原諒你了。
好像失去他,就是江渺能受到最大的懲罰。
小孩很沒有記性,在同父異母的哥哥那裡受了幾次委屈,就覺得同母異父的姐姐更愛他,江渺無法理解這種小孩心理,可也無法拒絕這種天真的愛。
李恬聽出來江渺是在把她當小孩看,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少年人總愛這樣,想在大人身上尋求一種平等對視的目光,卻又沒有辦法,隻能期望那一日早點到來,以為自己會擁有更多的權利。
她嘀嘀咕咕了幾句,江渺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說,你上次不是說還有個哥哥?你還沒跟我說他為什麼可以不做你哥哥。”李恬哪會說真話。
她也确實挺好奇,巴不得李瑞也能這樣,明早醒來就能和她斷絕關系,讓他後悔一輩子,今日在這裡懷疑她。
江渺手臂撐桌,托腮望向已經完全黑透的藍灣鎮,樓下燈火漫漫,人聲鼎沸的街道上,像命中注定一樣撞上那雙深邃的眼眸。
擔憂的,慶幸的,熟悉的。
透粉幹淨的指尖在朱紅色的木桌上輕點,像在彈奏一首好聽的曲子,和記憶中的夏天重合,“......那可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