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對面有一塊銅鏡，李餘袅換好喜服，上前照了照。

昏黃扭曲的鏡像并不能完整呈現出她的樣子，擺放銅鏡的桌子上還放着一盒胭脂，李餘袅拿出一張薄片狀的胭脂，學電視劇裡看過的，用嘴唇一抿，過于鮮豔的紅色便印在了她唇上。

她眉眼精緻，用這樣的顔色也不顯突兀。

随手放下胭脂，李餘袅坐回床上，閉眼感知了一番屋裡的氣息成分。

依舊感覺不到什麼異常，但她下意識不喜歡這棟房子。

門外一道急匆匆的腳步聲接近，房門被接連敲響幾聲，尖利的女聲帶上笑：“新郎官到了！還請新娘子出來吧。”

李餘袅不打算開門，她蓋上帕子，懶懶靠在床柱上，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久久沒得到她的回應，門外的女聲帶上驚慌，她甚至壓低聲音威脅了李餘袅幾句。

見威脅沒有效果，女人“噔噔”跑走，不一會兒，門口傳來幾人砸門的聲音，即使砸門也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于是進展極其緩慢。

期間，聲音尖利的女人靠在門縫間，一刻不停地勸她，無非是什麼“好姻緣”、“享清福”之類的，話語間還傳達出埋怨她不知好歹的意思。

房門出乎意料的牢固，女人說話說了大半天，耐心終于耗盡。

她尖着嗓子要求幾人後退，她下令後一起沖進去。

李餘袅施施然站起身，一步步靠近房門。

女人一聲令下，李餘袅聽着動靜一把拉開門。

“啪啪啪！”

來不及收力的男人們一個個堆積栽倒在門後。

一聲接一聲痛呼響起。

“哎呀。”李餘袅從門後的陰影裡走出來，掀起蓋頭看了一眼堆在一起的人，又轉頭去看門外的女人：“你們是誰？”

她的聲音黏黏糊糊的，說完還打了個哈欠，像是才剛睡醒的樣子。

女人眉毛一豎本想罵人，可看到李餘袅的臉後，她神情呆了呆，眼中劃過一抹喜色。

“不是先前告訴了您今日成親嗎......事兒不大，新郎官已經到門口了，您快随我下去吧！”

她竟然沒對自己的臉表示疑問？

李餘袅不動聲色瞥了女人一眼，她收回視線，溫和道：“好。”

沒再去管幾個倒在地上的男人，女人領着李餘袅，幾步便下樓到了門口。

她給她蓋上蓋頭，迫不及待就要去開門。

李餘袅蓦地問道：“家裡沒有其他人嗎？”

女人動作一頓，聲音略有不耐，“這嫁女兒總是不舍的，不打緊，到時候可随您的夫君一同回門。”

不待李餘袅再說話，女人一把推開門，一行迎親隊正等候在外面。

乍一看隊伍很是豪華，紅彤彤如烈火般灼眼，但定眼再看，隊伍總共也沒多少人，華而不實的有些許寒碜。

面無白須的中年男人策馬上前，他甚至沒有跳下馬來，居高臨下道：“請吧。”

莫非這就是......

身旁的女子點頭哈腰，陪笑道：“林少爺沒過來啊？”

中年男人冷了臉：“少爺的名諱不是你能直呼的！”

他策馬轉身，一點面子都不給，直直去了隊伍最後。

女人攥緊了手，她維持着面上僵硬的笑，轉頭對李餘袅說：“去吧。”

根據以往的經驗，她做好了李餘袅哭鬧不走、甯死不從的準備，可她隻是點點頭，一聲不吭地坐上了前來接親的轎子。

轎子不大，坐一人綽綽有餘，兩人便稍顯擁擠了，不知是淋了雨還是怎的，轎子裡散發着潮濕腐朽的味道，并不好聞。

轎子被擡起，一行人沉默無言地往回走。

最熱鬧的莫過于震天響的奏樂，其中，唢呐聲格外明顯，帶動冷冷清清的氣氛好轉很多。

李餘袅變換鬼身，方才飄出轎子就看到轎頂另一道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個長發遮臉類似貞子狀的鬼魂，隻是少去兇悍的氣質，女鬼安安靜靜的，抱膝坐在轎子上，不知思緒飄去了哪裡。

李餘袅硬着頭皮上前：“嗨......嗨？”

女鬼側頭看她，頭發垂下，一張巴掌大清秀的小臉暴露出來。

她不說話，李餘袅隻能主動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人死後，唯有餘下強烈的執念才能化鬼停留于人間，女鬼守着這頂轎子，或許她也是坐上其出嫁的人？

女鬼似是不習慣說話，一字一頓道：“......找......找，東西......”

“你在找什麼？”李餘袅費力聽清了她的話：“我幫你。”

女鬼避開她的眼睛看了她一會，複又低下頭去，微不可見地搖頭。

她不願意，李餘袅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她飄至上空，往周圍環顧了幾眼。

看上去是上山的路，遠離了人群，迎親隊的人均低頭趕路，樹叢的陰影落在身上，一切都顯得非常詭異。

李餘袅腦中冒出一個念頭。

深夜、沒有新郎、僅能容納一人的轎子......

不會是配冥婚吧？

這個念頭乍一出現，李餘袅心間一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轉頭一想，她就是鬼，又有什麼可怕的。

胡思亂想間，奏樂聲越來越遠，迎親隊穿過一條湖，終于在一棟房子前停了下來。

夜色下，屋子裡沒有點燈，周遭是一片令人害怕的沉默。

停留了一會，大門被推開，一個女人提着燈走了出來，她冷冷看了一眼迎親隊，扭頭往回走，留下一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