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十分年輕的臉。

精緻俏皮的五官堆積在女孩巴掌大的小臉上，白袍落下，露出一頭璀璨的金發，女孩反應不及般愣了愣，仰頭看向李餘袅。

與生動的外表不同，女孩的眸子裡沒有光彩，看上去死氣沉沉的。

她的瞳仁在陰影裡顯出深灰色澤，和眼白色彩對比強烈，一眼看來讓人心裡隐隐發毛。

李餘袅皺眉。

女孩定定看了她一會，什麼也沒說，再次舉起手裡的刀捅向管逐生。

直到再次被阻止，女孩說：“你幹什麼？”

她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古井無波得像是機器人。

李餘袅反問：“你幹什麼？”

女孩歪頭：“殺他。”

李餘袅：“為什麼要殺他？”

女孩不說話，看着她嘴角小幅度下撇，似乎對李餘袅的行為略有不滿。

她撿起刀，一步步朝管逐生走去，“再妨礙我，連你一起殺。”

李餘袅挑了挑眉，“所以到底為什麼要殺他？”

邊說話，邊渾不在意地踢開了女孩手裡的刀。

女孩緩緩側頭看了眼被踢到角落裡的刀，再看向李餘袅，她嫣紅的唇角勾起。

“咚咚......”

空氣裡忽而響起幾聲震耳的鼓動，李餘袅以為門外的怪物進來了，面上凝重不少。

可過了一會，門口依舊沒有出現其它身影，她睜大眼，意識到愈加急促的鼓動是自己的心跳！

與此同時，她的呼吸越發困難，明明是鬼身，卻仍有種被扼住脖頸的錯覺。

雙手不自覺捂住脖子，她摔落到地上，如溺水的魚張大了嘴。

女孩目不斜視地從她面前走過。

猛然擡眼看去，女孩上前撿起了刀，把白袍罩在自己頭上，輕飄飄睨了她一眼，甩袖朝管逐生走去。

李餘袅叫不出聲音，她咬咬牙，拼盡全力撐起身體想要阻止女孩。

女孩翻刀的動作一頓，瞳孔顔色漸深，她手掌一轉，指尖彈出，李餘袅便不受控制地飛起，狠狠砸在身後的牆壁上！

李餘袅呼吸一窒，劇痛瞬間席卷了她的意識，連鬼體都黯淡了幾分。

無力地滑落在地，眼見女孩雙手舉刀過頭頂，刀尖反射的寒光映在她眼底，李餘袅顫抖無聲地大喊。

“——不要！！”

寒風四起，在李餘袅眼中，女孩揮下的雙手不可阻擋。

但接下來，怪異的一幕出現了。

女孩的動作越來越遲緩，最後，刀尖停在管逐生胸前約莫一寸的距離，結成了冰。

一朵朵雪花飄落，覆在地面，沒有化成水，似全然融入了進去，消失不見。

其中一朵落至李餘袅眼睫上，她眨眨眼，再睜眼，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她因疼痛而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一些，張嘴無聲喚道。

“雪女？”

眼前的正是曾在薄家遇到的雪女，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雪女蹲下身，一指按在李餘袅額頭上，冰寒刺骨的氣息一激，李餘袅打了個冷顫，神色清明不少，連疼痛都緩和了幾分。

現下沒時間叙舊，女孩往結冰的手上哈了口氣，冰層迅速融化，她沒有猶豫，就着極近的距離一刀紮進了管逐生心口。

好在雪女反應也不慢，她手掌收緊，夾雜冰雪的冷風吹過，女孩手下一歪，那刀落在管逐生鎖骨旁，目測沒有傷及心脈。

管逐生的身體微不可聞地一顫。

李餘袅松了口氣，下意識說了句多謝，她喉嚨還難受着，出口的聲音嘶啞不成調，雪女看她一眼，黝黑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看不出情緒。

一刀下去，女孩盯着傷處，即使知曉沒能置管逐生于死地也遲遲沒動第二刀。

李餘袅在雪女的幫助下站起身，警惕地觀察着女孩。

不知看到了什麼，女孩一愣，畏懼般後退了幾步。

李餘袅不動聲色地看了雪女一眼，不想雪女竟當真意會到了她的意思，垂在身側的手上冰雪凝聚，心念一動，冰雪便飄飛籠罩住女孩，即刻可将她凍為冰雕。

女孩被打擾了思緒，臉上神色收斂，她不帶情緒地看了兩鬼一眼，身形逐漸消失在包圍圈裡。

冰雪散去，裡面已然沒有了女孩的身影。

李餘袅“噔噔”幾步靠近管逐生，刀柄還未拔出，肩上滲出的血已經染紅了管逐生大半個身子。

望着他愈見蒼白的臉色，李餘袅深吸口氣，極力穩住顫抖的雙手，伸手握住了刀柄。

下意識學着阿嬷安慰她的話，“不痛不痛，一下就不痛了......”，李餘袅手上用力，不帶一絲停頓地抽出了小刀。

鮮血噴湧而出。

李餘袅撕下管逐生的外衫，手腳麻利地給他草草包紮好。

疼痛刺激下，管逐生猛然睜開了眼睛！

李餘袅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直到額角有血滴落進眼睛裡，她擡手擦去的時候對上了管逐生的眼。

她不知怎的心裡一沉。

像是靈魂深處的什麼被觸及，涼飕飕的。

這種感覺沒有持續太久，管逐生的身體痙攣了一下，虛弱地閉上了眼。

身體靈魂融合得還挺快。

心裡短暫的冒出了這一念頭，李餘袅回過神，意識到要盡快送管逐生就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