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這是什麼曲子呀?”
年幼的她趴在窗沿好奇道。
“這個叫賽馬。”
記憶裡溫和慈祥的老人放下二胡,笑得眼睛眯成一條弧線。
“好聽!我要學!”
她吵吵嚷嚷地鬧着要學。
老人沒有生氣,把她叫過來,捏着她的手放在琴杆上,“既然決定要學,就努力學好,學不好就罰你不許吃零嘴。”
“啊......”
她皺皺鼻子,心裡升起退意,可一想到阿嬷方才奏琴時悠揚自得的模樣,她咬咬牙。
“我學!”
......
望着手中類似月琴的樂器,李餘袅出了一會神。
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愣愣轉眼看去,橙衣女子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遞過來一塊頭巾,“表演馬上就要開始......已經開始對你不放心了。”
接過頭巾,李餘袅對她眨眨眼:“能不能把你把你手上的絲帶給我?”
沒想到她也不反駁,橙衣女子挑眉,解下手臂上纏繞的絲帶丢給她。
李餘袅展開絲帶,将其一圈圈纏繞在頭臉上,絲質閃爍着粼光的長帶微微陷入白皙的皮肉裡,罩上墜着流蘇的隐紋頭巾,意料之外漂亮得讓人眼前一亮。
橙衣女子不自覺張大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
李餘袅抿上口脂,看向她:“一起去?”
橙衣女子轉身欲走,忽而想到什麼回頭問道:“琴沒問題吧?”
聽聞她的話,李餘袅眼中一閃,手指在琴弦上撥弄幾下,清亮的琴聲蕩開。
她狀似不經意道:“姐姐還有别的囑咐嗎?”
“沒有。”
兩人趕到後間,老闆娘正等在前面來回踱步,見到兩人,她臉色不太好,強忍着輕聲道:“怎麼耽擱了這麼久?客人已經等了一會了,快準備好上台。”
橙衣女子退後幾步和其他幾名女子站在一起,李餘袅被老闆娘推了一把。
“今夜你就是芙蕖,按照之前那樣做就好。出了問題仔細你的皮!”
老闆娘在她耳邊沉聲警告,李餘袅沒上心,整理了一番頭紗便抱琴走了出去。
台上沒有分布幾盞燭火,或許是想要營造朦胧的氛圍感,反倒是台下一片亮堂。
火光雖不是不能忍受,但好歹會有一些影響,李餘袅暗中松了口氣,邊往中間走邊不動聲色打量台下的人。
她不願頂着秋棠的臉給她帶來困擾,幾乎将臉遮了個嚴實,隻露出一點頭紗掩蓋的下颔。
蓦地,她眼神一定,看到了台下管逐生一行人。
他不是走了嗎?
現在不是關心管逐生的時候,李餘袅定神在台中間的椅子上坐下,台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沒有急着彈,李餘袅輕輕撥動琴弦,優美的琴聲溢出,她偏頭撫琴,果然在角落裡發現了黑衣人的身影。
手上動作一變,屬于賽馬的前奏響起。
不同于暧昧靡靡之樂,賽馬熱烈激昂的旋律一響,台下的人紛紛愣住了,同樣愣住的還有後間的老闆娘。
和李餘袅原世界的二胡有别,手上的琴奏不出那樣磅礴的氣勢,她于是一再變調,仔細觀察着台下的反應。
因為刻意避開了管逐生的方向,她錯過了他投來的若有所思的視線。
前半曲沒有發現台下有什麼特别的反應,到了間奏,後排不起眼的角落倒下兩人,蹲守在旁的黑衣人立馬擡起人隐沒在黑暗裡。
李餘袅手下一頓,尾指掃過琴弦,發出一聲尖銳的噪音。
她沒有放松注意,因此即刻便發現了前排觀衆一驚擡頭,露出略顯混沌的眼瞳,這聲噪音似乎驚醒了什麼,那絲混沌褪去,那人眼中清醒不少。
角落裡探出身的黑衣人動作停滞,縮了回去。
收回視線,李餘袅順勢彈出高潮部分,那聲突兀的噪音融入曲中,成了有意為之的變調。
每彈奏幾個音節,必會有一聲刺耳的高音銜接,或許放在其它曲中會顯生硬,但賽馬融合得恰到好處。
很快進入尾奏,李餘袅腦中思索着松泉館與失蹤的關系,一時放松了對台下的注意。
直到黑衣人出動,她的餘光下意識跟随黑衣人移動,發現他來到一處熟悉的區域。
等等!
她擡眼看去,那分明的管逐生那桌!!
倒在地上的人從她的角度看不清臉,隻能看到一節衣角,是管逐生穿的衣服,黑衣人将其扛在肩上,幾個閃身就不見了。
同桌之前跟在他身邊的女子正撐着頭看向她這邊,另一男子纏着幾名女子嬉笑打鬧,好像無人注意到黑衣人帶走了管逐生。
管逐生那麼厲害,他不會有問題的。
心裡如此安慰自己,卻并沒有壓下焦躁和對他的擔憂。李餘袅草草結束演奏,壓根忘記了還有下台互動環節,一轉身,“噔噔”幾步抱琴回到後間。
老闆娘臉色鐵青,抱胸站在那兒等她,見她這麼快出來,漲紅着臉怒吼道:“你在幹什麼!!小賤蹄子......”
她還未訓斥完,就見李餘袅膽大包天地扔下琴,邊往外跑邊喊道:“抱歉姐姐,我内急。”
一口惡氣堵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她喘了幾口粗氣,狠狠瞪向身後垂首站立的幾名女子。
“都愣着幹嘛?!還不快去安撫客人!!”
待女子們作鳥獸散,她從懷裡掏出一枚棕色圓丸,眼中神色變換,咬牙将其扔進了嘴裡。
再看被丢在一邊的琴,她神色冰冷地走過,一腳踩毀了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