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皮的過程很簡單,岷婆用泥土狀的物什貼在皮上受損的部位,刮平揉勻,新皮便緩緩覆蓋了上去,靜等片刻,皮就補好了。
刮揉的動作有點癢,李餘袅還記着他們此行的另一個目的,偏過頭去看街道上的來往行鬼。
這裡什麼鬼都有,大部分都還保留着死前的樣子。一隻脖子長軟得像面條的缢鬼注意到她在看她,伸長脖子靠近李餘袅圍着她轉了一圈,最後露出舌頭舔了她一口才笑嘻嘻地回到行鬼隊伍。
李餘袅抹了把臉,鬼是沒有口水的,不過并不代表被舔的感覺有多好。
低頭整理被舔亂的衣衫,擡頭時餘光撇到熟悉的身形,李餘袅快速回憶了一番,當機立斷叫道:“管逐生!右前,他快要出鬼市了!”
管逐生應該也注意到了那道身影,快步追了過去。
李餘袅心裡着急,看着岷婆依舊慢吞吞的動作,不由催促道:“能快一點嗎岷婆?我還有事要做。”
岷婆沒有停下補皮的操作,“急什麼?鬼市就這麼大,找人能費多少功夫。”她撇了一眼管逐生追去的方向,狀似無意地問道:“你和姓管的男娃是什麼關系?怎麼和活人一起行動呢?”
想到管逐生熟稔和岷婆打招呼的樣子,李餘袅摸不準岷婆問話的意思,随口胡謅:“他威脅我和他一起行動,不然就要把我丢進十八層地獄。”
岷婆挑起眉,“他居然這樣?他不是不管這個......算了,你可不要太相信他了,人鬼殊途。”
李餘袅心說積攢功德值的探案搭子罷了,嘴上應道:“我明白的。”
管逐生老半天也沒能回來,眼見馬上就要天亮了,李餘袅還不知道怎麼從鬼市出去,不禁有些着急。
補完手臂上刮蹭到的傷口,補皮工程也就結束了。
岷婆收起手頭的工具,對李餘袅說:“之後一定要多加小心,畫皮鬼的皮損壞到無法修補的程度就隻能換新皮,新皮要從人身上活剝下來呢。真到了那一步,你可以再來這裡,和那些厲鬼一樣。”
眨了眨眼,岷婆笑道:“看在你第一次來,就收你兩段鬼氣好了。”
在岷婆的示意下,李餘袅閉上眼,感覺到岷婆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接着,冰冷鬼氣從手腕處傳入,融進身體裡。傳輸完,岷婆的手撤去,李餘袅隻覺像是在冰天雪地裡站了一晚,全身上下冷得厲害,熱烈昂揚的情緒也低下來,看到什麼都提不起勁。
反之,岷婆脖頸處蒼老松皺的皮膚恢複了白嫩緊緻,忽略花白的發絲,遮住頭頸往下的身體,她看上去完全是個桃李年華的少女。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岷婆的笑容真實了許多,“天色将亮,你是等那男娃一起,還是先行離開?”
李餘袅還在思考她的話,就見遠處管逐生翻過幾個鬼攤,迅速接近她這邊。
“補完了嗎?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裡了。”
看到李餘袅的臉,管逐生微愣了一下,旋即若無其事地勾勾手,往前去帶路。
一人一鬼方才離開鬼市不久,天邊第一縷陽光照了下來。
回到客棧,管逐生忙了一晚上表示要睡一覺。進房之前,他告訴李餘袅,他們在鬼市看到的那道穿着官服的身影,最後進入了厲鬼的區域,今晚再去鬼市可以直奔厲鬼區。
穿成畫皮鬼前,李餘袅對于厲鬼的印象停留在青面獠牙,法力高強的模樣。成為鬼後,她發現鬼也不是無所不能,對于兇中之兇的厲鬼她開始生出好奇。
百無聊賴之際,李餘袅化鬼在客棧裡遊蕩。客棧不算大,裝潢也簡單,開在兩縣交界處,來的大多是穿梭于兩縣的趕路人。
此時,兩名騎馬運貨的商人停好馬後走進客棧,邊在大堂坐下邊大喊讓小二送上酒菜。
李餘袅在旁邊桌子坐下。
一口氣喝下一杯酒,滿臉絡腮胡的漢子大笑一聲,對端坐對面的青年男子說道:“這鬼鎮也是真邪乎,前有道士捉鬼後有少女失蹤,現在倒好,一把水直接沖沒了。”
他對面的男子面白無須,眼型細長,看上去是規矩老實的讀書人,他細細品着杯中酒,頭也沒擡,“不可妄議。”
“哼,這有什麼說不得的。”漢子聲如洪鐘,又灌下一杯酒,“幾個水官死得蹊跷,誰曉得跟這次洪水有什麼聯系。”
水官死了?是管理防洪堤的水官嗎?李餘袅心下一沉,莫非真如他們猜想的那樣,幕後之人為掩飾罪行毀屍滅迹。
“聽說知府小兒吓得屁滾尿流,已經趕去京都領罪了。”
“與我們無關。”男子放下酒杯,舌尖舔過唇角,“這處的貨源斷了不要緊,别惹上一身腥,到時候我們也要完。”
漢子聳聳肩,剛好他們桌的飯菜上齊了,二人安靜吃了起來,再聊就是一些難以入耳的葷話了。
李餘袅回到客房,顧不得禮數立馬搖醒了管逐生。
管逐生被搖醒後也沒有生氣,隻是讓她轉過身等他換好衣衫,一人一鬼來到桌前,李餘袅忙将大堂二人的對話告知管逐生。
幕後之人果然心狠手辣、喪心病狂。
管逐生沉吟片刻,問她想要怎麼做。
李餘袅說:“我跟着樓下二人去看看,沒什麼發現的話隔天就回來。你要是得空可以去官府,防洪堤那邊查探一下,說不定能找到證據。”
看着她被鬼氣染深的眼角唇畔,管逐生好笑道:“怎麼會有你這樣專注破案的鬼?跟着他們去隔壁縣的話注意避開當地的鬼差......拿着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