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空的姜泠是個孤兒,平時靠獎學金和打工為生,所以用不着擔心回去過年被原身父母認出來。
期末考試過後基本上就放假了,姜泠得以從繁忙疲憊的狀态中解脫出來,久違地睡了個舒舒服服的懶覺。
拿到鬧鐘一看,也不過才十點而已,比起外面冰冷的世界,姜泠更想呆在自己這個溫暖的被窩裡,最好一輩子都不會出來。
想到過去二十幾天發生的事情,姜泠趴在柔軟的枕頭上,若有所思地舒了一口氣。
不過無論她多麼想躺在被窩裡,最終她還是從被窩裡爬起,站到陽台上看到空蕩蕩的街道,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她心中落空,不由得怅然若失。
舊年的最後一天,大家都回家了啊,可她卻無家可回,呆在這座猶如死城的城市,感受着死一般的寂靜,莫名叫人有種末世降臨的感覺,姜泠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離開陽台後,姜泠先洗漱一番,再在瑜伽墊上做了個拉伸運動。
今天是大年三十,明天就是新年了,要記得看春晚的,除此之外——
她還記得今天與裴頌年的約定。
“不就是陪他過年嗎?陪就是,反正他又不會拿我怎麼樣。”姜泠小聲嘟囔。
不知道是不是姜泠“日有所想夜有所思”的緣故,臨到出門的時候,輕快明亮的鈴聲響起,姜泠瞥過去,果然是裴頌年的電話。
“姜老師早上好,一天不見,你昨天睡得好嗎?應該還記得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事情吧?”裴頌年的聲音落在姜泠耳中格外刺耳,可能是心理作用,無論他是什麼語氣、态度,感覺都像是陰陽怪氣。
對話那頭除了裴頌年的聲音隐約間還有其他嘈雜的聲音,令人煩躁。
“我還想問你準備好我的那份年夜飯了嗎?”姜泠自然也不會嘴下留情,“我的胃口很大呢。”
當然,雖然姜泠表面上看過去十分咄咄逼人,但大概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此時此刻她臉上的笑意有多甜美,她沒有戴口罩,身上難得穿了件粉色大衣,披着頭發戴上米色的針織帽,脖頸處挂着條紅色的圍巾就出門了。
“前面知道姜老師要來,我自然會為你準備一份豐盛的大餐,不然為什麼我要這麼早就出來準備食材。”裴頌年清澈的嗓音中難得透出些缱绻的味道。
像這樣聊了一會兒姜泠挂掉了電話,準備先去醫院做個體驗,一年一次的體檢,無論多忙都不能缺席,這可跟她的健康有關系。
過年期間,哪怕回去了不少人,醫院也依然是人滿為患的,在等待的過程中,她閉着眼睛開始整理思緒。
拍完翁導的電影她的人氣和咖位肯定會上升一大截,但如果後續資源跟不上的話,那還是白搭,圈内資源就那麼多,不提前關注的話她連湯都分不到。
這麼想着,姜泠迅速在豆瓣上關注了幾個放影視瓜的瓜主。
當然,期盼資源落到自己頭上的同時她也要不斷努力不斷進步,與其期待天降餡餅,她不如做夢夢見自己已經成了大明星。
等到她體驗結束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四五點,手機上裴頌年給她發來了他家的定位,準确來說是租的房子的定位。
所以這個人既然在外面租房子又為什麼對她說他是住在宿舍的?真是滿嘴謊話,這是有病嗎?建議住院治療。
趁着時間還早,姜泠又去路邊的咖啡店坐了一會兒,欣賞着粉絲們對自己熱情的誇贊。
看到時間到了六點半,姜泠才動身打車前往裴頌年定位的地方。
當她到達的時候,濃郁的夜色攏住她眼前連綿不絕的巍峨青山,薄霧萦繞在半山腰間,發給她定位的人就站在山腳下,穿着一身沖鋒衣,戴着厚厚的毛線帽和口罩,雙手抄兜,看見她的時候才摘下口罩,舉起雙手朝她招呼。
有種金毛在向她搖尾巴的即視感。姜泠忍不住這樣想。
“姜老師!你終于來了!”裴頌年興緻高漲地跑過來,說到後面的時候忍不住垂下腦袋,似乎身後的尾巴也跟着耷拉下去,更像金毛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剛剛路上有事,不小心耽誤了。”姜泠相當淡定地扯謊,後續腦子裡一閃而過一部懸疑劇,眸子裡閃動着驚訝,“不過……新年最後一天你帶我來爬山幹什麼?莫非你要……”
“當然不是,我怎麼可能害你呢?我隻是覺得既然我們都不能回家過年,在家裡看春晚也沒什麼熱鬧,不如爬上看新一年的日出。”裴頌年連忙否認,說到看日出的時候眼睛亮亮的,“聽說看到日出的人會實現一個願望。”
聽到這裡,姜泠忍不住笑出聲,倒不是嘲笑他不自量力,隻是單純覺得他很傻,傻得可愛:“沒想到裴老師還相信這個,所以你叫我出來就是叫我來陪你爬山看日出?”
“姜老師别一副不信的樣子,信則有不信則無,心誠則靈嘛,試試呗,反正失敗了又不吃虧。”裴頌年面對她的“冷嘲熱諷”并沒有生氣,黝黑的眼睛很是真誠,堅持不懈地想要說服她,碰了碰她的胳膊,“試試呗,姜老師?”
哇,好大的一隻金毛。
姜泠花了好大精力才按住蠢蠢欲動的手,隻手握成拳,輕輕置于唇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咳嗽幾聲,一本正經地解釋:“我是個有原則的人,既然答應過你陪你過年,那我就不會退縮。”
見到姜泠這個口是心非的模樣,裴頌年已經很滿意了,并沒有戳穿她,畢竟他是想追她,并不是想和她真當仇人,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姜老師真是個有原則的人,那就請姜老師務必要一直有自己的原則。”
本來就挺尴尬的,一聽對方誇獎她,姜泠就更羞愧了,連忙低下頭,催促他趕快趕路:“走你的路吧。”
走在山間的石闆路上,兩側茂密的樹林像一張大網将她圍困住,天空的那輪明月如白玉盤皎潔明亮,灑下淡淡的清輝,是她唯一的“路燈”。
枝桠張牙舞爪地往外延伸,橫七豎八的枝蔓猶如鬼手一樣向姜泠沖過去,令姜泠難得驚慌失措,高度緊繃着神經,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仿佛四面楚歌、草木皆兵。
一時間她不由得往前走快了,不小心撞到了前方的裴頌年,可能是太過慌亂,道歉的話脫口而出:“不好意思。”
被撞到的裴頌年緩緩轉身,看見突然一反往常的姜泠原本有些驚訝,但又想了想,很快猜出了原因,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姜泠居然怕黑,不過同樣也有些慶幸,慶幸他因此有了機會:“姜老師是怕黑嗎?”
“不……”姜泠下意識就想否認,故作堅強太久了,她早已忘記示弱的樣子,可惜不等她說完,就被裴頌年牽起了手,溫柔的話語同時響在耳邊:“不要再假裝堅強了,這樣時間一久,内心的痛苦得不到抒發,會是一件很累的事情,适當地示弱、适當地依賴别人或許也不錯。”
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對方的手,但姜泠依稀能感覺到他的手很大很溫暖,垂下眼看向包裹着自己的手的大手,一時間竟然不由得愣了神,心裡似乎有所觸動,睫毛輕輕顫了一下,脆弱得惹人憐愛。
姜泠沒有說什麼,裴頌年也不求能得到她的回應,準備轉身拉着她往前走了,卻冷不丁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