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沂水皺眉了,黑框眼鏡後,她的眼神驟然變得冷淡——冷的結冰。
“不熟,不用套近乎。”她說,然後打開身旁的一扇門,偏了偏頭,“你房間。”
便離開了。
謝謙然在原地呆站許久,直到通身滾燙的溫度,轉為徹底的涼。
她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彎腰搬起地上塞滿橘子的箱子,朝開着門的黑白配色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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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理完案件材料,沈沂水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擡眼的餘光裡,恰好看見門縫外邊一抹突兀的橘色。
沈沂水走過去,打開門,發現是一隻印滿橘子圖案的紙箱。
紙箱上有一張字條,字迹清秀、筆鋒卻很銳利。
寫着:您好,多有打擾,這是我外婆自己種的橘子,她再三叮囑我帶給您嘗嘗。如果不喜歡,放在原地就好,我明天收走。
沈沂水這才想起來,自己家裡住進了一個陌生人。
一個據她那位繼母評價,方方面面都堪稱完美,隻有家庭條件不足的陌生女人……女孩。
她蹲下身,捏起一個橘子——長得不大,外形很醜。
剝開外皮,一股清新酸澀的柑橘氣息撲面而來。
沈沂水扒了一瓣來吃,一分酸、九分甜,不澀不膩,大概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橘子。
她再看了一眼那張字條,除了寫字時一筆一劃務求清晰的青澀,一切也都恰到好處。
吃完橘子,沈沂水想起自己方才對那個名為謝謙然的女孩的反應,再度揉了揉眉心。
她自己其實也明白,神經爹是神經爹,謝欣是謝欣。
至于謝謙然,隻是一個想讀書卻沒錢租房、寄人籬下、被迫懂事的女孩子而已。
她跟神經爹較勁,人家小女孩又沒做錯什麼。
沈沂水長舒了一口氣,拿了個橘子,站起身,朝對門緊閉着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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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内,謝謙然支了張小桌闆,在床上學習。
明天開學,為了準備開學考,她早早便開始預習高中知識。
隻不過學一會兒,她會走片刻的神,想起自己此時已經不在外婆家,而是住進了一個陌生人的房子。
并且借住的第一天,還觸了主人的黴頭。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時間顯示晚上七點二十分,然後“外婆”兩個字跳了出來。
謝謙然接起電話。
老人家在對面,很驚喜:“茜茜啊?是茜茜嗎?”
社會已經發展到人手一部智能機,但老人家的生活還和從前一樣,堂屋裡的座機電話還擺着,已經二十年了。
謝謙然父母想過給老人家換智能機,無奈功能太過繁複,老人家學了半小時沒學會,心疼錢,又将智能機退了。
于是打不了視頻,每回通話,總是先問對面“是茜茜嗎”。
“欸,外婆,是我。”
“茜茜啊,好晚了,外婆本來都準備睡覺咯,你還在學習啊?”
“嗯,我學完這一章就休息了。”
“你吃過晚飯了沒?人家管你飯嗎?”
“……嗯,吃過啦,管的。”
“好好好,那就好,你住在人家家裡,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要照顧好自己啊!”
“我知道的外婆,您放心,這邊人都挺好的,都很照顧我。”
“好……那就好……”
……
十分鐘後。
房内,謝謙然挂了電話,又埋頭回到高中數學。
房外,沈沂水靠在門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