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先生忙點頭道:“大少爺有所不知,那柳家丫頭有些本事,把自家的幫工管得百依百順,沒人往外說她的秘籍是什麼樣兒的……”
趙晟臉顯驚異之色,那柳家姑娘看來還真不是個白給的對手!
原來隻是觀望,但聽見因為這事趙家損失了本錢,他心裡就不太愉快了。趙家一貫的規矩,不,應該說是傅家一貫的規矩,本錢受損,必須有人出來負責。
他擡眼看戰戰兢兢的老賬房,溫言道:“此事與你無關,你不用擔心。”傅老先生謝過大少爺寬恕後,依舊躬着身不敢擡頭,就聽趙晟又問道:“二弟他……嫌棄你唠叨?”
傅老先生聽見這話,這才敢擡起頭,本想做出個委屈的樣子讨大少爺憐惜,可惜剛才腦補過多導緻臉上全是恐懼,來不及轉換,隻露出一個比便秘還難看的表情,回答道:“……是,大少爺”
“但凡我多說一句話,肯定要起些旁的事端來的,若是老爺在還好,但老爺不在的時候……”傅老先生深知傅家管家的家規,知道這是他推卸石闆賠錢責任的唯一機會,巴不得把所有的事兒都賴到趙青頭上。
但說着說着老爺二字,忽然想起人家兄弟雖然是兩個娘,但畢竟是一個爹,他不過是傅家的旁親罷了,萬一趙晟還念着兄弟之間的情誼,他這番話不是有些挑撥離間的嫌疑嗎?
便改口道:“……老爺不在的時候,趙姨娘必定是要挑唆二少爺做些不規矩的事,就說這回做石闆,就是她引的頭兒!”
趙晟“哦”了一聲,問道:“你是怎麼得知是那婢子所為?”傅老先生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趙晟,什麼趙家母如何讓他去算柳家石闆的盈潤,趙青又如何求得趙家老爺的允許,從柳家進貨石闆底闆,在趙家召集幫工做石闆等,一一講給趙晟。
“大少爺,都是趙姨娘拿柳家盈潤哄得二少爺紅了眼,要不然也不能賠這麼多!”
趙晟:“……”趙家母搞出來的事兒他已經在莊子尹嬷嬷那裡聽說過大概了,一想到這賤婢那時候以為趙青和柳家的婚事敲定了就敢跟他撂話,趙青就如鲠在喉。
想當初趙晟人在京城,趙家老爺喜沖沖地給他寫信,說當地的官山路到手了,用的就是趙青和柳家結親的法子,趙家老爺和趙晟父子倆之間談話自然親密至極,言語規劃的都是将來這條官山路如何為趙家所用,如何為趙晟所用,後來婚事告吹,這事以趙家母挨趙家老爺打為終結,本以為就算了結了,但這次回來從尹嬷嬷的那裡得知,趙家母竟一心想着用各種法子想脫離趙晟的管控,這讓血脈裡留着傅家強盛掌控欲的趙晟極為惱火。
必須讓趙家母見識見識傅家的家規,這賤婢才能徹底老實了!
趙晟心裡打定了主意,讓傅老先生先行離開,又叫來那兩個傅姓的青年管事。
傅博和傅強進來跟趙晟問好,趙晟讓他們入座,問起他們趙家商鋪裡最近趙青和哪個幫工來往甚密。
“聽說是個新來的幫工。”趙晟見二人都不說話,以為他們沒想起來,便提示道:“好像那天我看見他娘啊還是誰的,一個村婦,在商鋪裡和人吵架,你們不知道嗎?”
傅博傅強對視一眼,他們哪裡會不知道,這陣子長山在趙家商鋪裡簡直不要太神氣,幫工們走路都得繞開他,免得有點什麼事那劉嬸就跑來唠叨他們,哪怕是無意之間碰到長山一下,劉嬸也要他們跟長山道歉,說是怕吓到她那個寶貝兒子!哪怕幫工無意之間跟長山說了句什麼話,劉嬸聽說也要過來問問這話有沒有什麼别的意思。
其實自從齊鳴從趙青那裡得到吩咐,說不用長山賠償衣裳,也不用給長山扣其他名頭的工錢之後,商鋪裡的幫工們已經開始對長山母子非常謙讓了,但劉嬸非但不知足,還如此變本加厲地折磨其他幫工,搞得齊鳴手下的幫工們都欲哭無淚。他們每天不得不和長山擡頭低頭地相見,隻要接觸到長山,說話聲音大了也不行,稱呼不好聽也不行,簡直如履薄冰。
連傅強傅博同長山說話,也要非常小心,有次傅強叫了句“長山小兄弟你過來一下”,隔天劉嬸就來跟傅強報委屈,說長山本來個子就不算高,傅強叫他小兄弟,不是擺明了笑話他個子矮嗎?傅強無語的同時,劉嬸又語重心長地對傅強要求“你要鼓勵他,告訴他年輕人這個歲數還能再長高,即便長不高也能出人頭地”之類的。
傅強被氣得差點當場吐血,罵又罵不出來,直到劉嬸唠叨夠了才離開……擱傅強傅博兩人的性子早就忍無可忍了,但一想到是趙青的人,他們也隻能忍耐,畢竟他們同趙晟再熟悉,大少爺也不可能把他們帶到京城裡去,以後他們還是要在趙家老爺和趙青手底下讨生活。
現在趙晟主動開口問,兩人都有一吐為快的想法,但他們兩個也和傅老先生一樣清楚,他們不過就是傅家旁系的親戚,往日傅強和傅博在趙晟回村的時候多在閑逛時候或者酒桌上相陪,關于商鋪的事兒都是趙家老爺直接“彙報”給兒子,他們插不上嘴。
不知為何這次趙晟這麼不尋常,特意叫他們過來問這些閑事。傅博年紀大些,更為穩重,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傅強,表示“我來說”,然後措辭謹慎地描述了一下長山,隻說趙青連衣裳弄髒了都沒罰他,其他一概沒提。
趙晟立刻就懂了,這長山就是那個趙家母弄到商鋪裡來的幫工,他讓傅博二人離開,又叫來随身的仆從,其中有兩個便是趙晟在京城的貼身管家。
把兩個管家叫來後,趙晟冷笑着對他們說道:“都核實了,趙家母還真敢往商鋪裡給我放人,賤婢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管家們看趙晟氣得夠嗆,都勸他不要着急,對他說道:“少爺您不用為了這種上不得台面的人生氣,咱們就聽尹嬷嬷的,用點法子讓她老實點。”
這兩位管家都是跟着傅家祖上一起,跟趙晟娘親那一輩傅家人一起教養長大的,對趙晟忠心不二,這前前後後的事情趙晟沒有任何隐瞞,他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其中一個中年管家名傅白的,說道:“既然尹嬷嬷說趕她們出去不好,不如就借着毀了二少爺的婚事的名頭,讓她去佛堂悔過,一輩子青燈古佛,帶着那個徐氏,雖然明面上沒趕出去,但也跟趕出去一樣,徹底落個清淨。”
另一個年紀大的傅嚴管家說道:“不妥,二少爺總會有法子叫她們回來的,且不說現在流行遵從孝道德禮儀法度,到時候咱們少爺和老爺這邊面子上也過不去……”
未等說完,趙晟怒道:“什麼面子!我現在想連那趙老三都一起趕到外面去!背着我娘幹出那些缺德事,我養他們這麼久,還成了我的不是了?”
見趙晟動怒,二個管家都沉默下來,他們都知道傅傅夫人是少爺的死穴,隻要提起來,除了小時候的趙晟不懂事以外,少年趙晟總會大哭大鬧一場,現在快而立之年的大少爺也最少要大醉一場的。
兩人沒任何勸阻之言,最後還是趙晟自己冷靜下來,他問傅嚴道:“你有什麼好辦法,你剛才要說什麼?”
傅嚴見趙晟雖然沒哭,但雙眼已然通紅,心中一陣痛楚,将話又說得更狠了一些。
“少爺,我覺得,既然不趕走她們,不如讓她們活着受罪,咱們也能看見,這豈不是更解恨?”
趙晟點頭:“你待如何?”
傅嚴道:“就……毀了她的希望,這樣才是最好的報複。”傅白聞言一驚,看向傅嚴,趙晟神情也有些微變,他是恨極了當年,但還是沒想過要弄死趙青。
傅嚴見他們的神色,知道是誤會了,趕緊解釋道:“大少爺,我的意思是,讓那趙姨娘知道二少爺的婚事永遠指望不上,她也别想從中做任何手腳。”
“還有,二少爺那邊的錢必須控制住,以後讓他連買衣裳的錢也要省吃儉用才行,免得多出來的錢還能找什麼媒婆,還敢借咱們傅家的勢力往商鋪塞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