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電視裡又播放着他小時候喜歡的武俠劇,江屏眼睛半眯半睜着,一時間一股困意襲來,昏昏沉沉中想着自己不如好好放松一段時間,以後再考慮找工作的事。
……
之後幾天江屏難得悠閑,他沒什麼朋友,親戚也不聯系,一旦不去工作,便徹底失去了社交生活。他将一樓那戶二居室清理了一下,暫且用作自己畫室,反正最近大家都在逃離連海市,再低的房價也沒人去租,沒理由不讓他奢侈一把,當一回真正的藝術家。
期間他也曾出過一次門,打算囤一些食物,但去了超市才發現,貨架基本被搬空,隻買到一箱水和一大捆衛生紙。江屏合計了一下,覺得隻靠家裡積攢的泡面也還能活,便徹底鎖上院門踏踏實實地宅了起來。
就這麼兩耳不聞窗外事地過了一個禮拜,家裡能吃的幾乎見了底,江屏這才有點慌,他又想起了先前的“人咬人”事件,忙把關機兩天的手機充上電,想出門前再看一眼新聞。
說起來也怪,自從他把自己隔絕在家,心情竟然一天比一天平靜,就連那吵人的飛機聲也聽不見了,甚至有些時候還能聽到許久未聞的鳥叫聲。
他站在窗前向外望去,晴朗的天空襯着茂密的樹冠,花圃中也是紅紅綠綠的,就連許久未見的早餐攤也支了起來,江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真的是太久沒出門了,絲毫沒有察覺生活居然已經回到正軌,想來那“人咬人”的事估計也得到了控制。
正琢磨着,他突然在一個小吃攤前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居然是小時候賣油炸糕的馬大爺!江屏愣一下,暗覺好笑,那馬大爺二十年前都五十好幾了,怎麼可能七十多歲又回來重操舊業,再度賣起油炸糕來。
江屏認定是自己餓出了幻覺,也不等手機充好電,從抽屜裡摸索出幾張紙币就出了門。
他所住的二樓有一個門廊,裡面黑乎乎照不進亮光,需要走下石頭台階才能來到室外。江屏下樓時隻覺一股怪味直沖鼻子,他還以為附近又停了垃圾車,待到他從門洞裡出來,一下子便頓住了腳步——
眼下的景色和他從窗戶中所見的完全不同!
本該郁郁蔥蔥林蔭道如今一片焦黑,路邊的老楊樹被燒得隻剩下一截樹幹,一把染了血的消防斧就明晃晃地插在上面。
幾個,甚至十幾個篝火架随意地立在馬路上,燃起的滾滾黑煙幾乎遮蓋住了土黃色的天空,而架子底下一層又一層堆積的……竟然是人手人腳的形狀!一股不知道是油還是水的黑色液體洇進地裡,風一吹,就是一陣惡臭飄來。
“!!!”
江屏倒退一步,差點絆了一跤,他使勁閉緊又睜大眼睛,試圖讓自己從夢中醒來,但根本毫無作用,恍惚間一個連着衣服布片的紅色袖章飄到他的腳下,看着像是李大媽之前帶的那個。
這時,熟悉的飛機低空飛行的聲音又再次從頭上響起,江屏被驚得一個激靈,猛地回身跑上台階,用他平生最快的速度打開房門,就在他進屋那一刹那,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陡然消失,就連飛機轟鳴的聲音也消失了……
江屏呆呆地看向客廳的兩扇窗戶,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可能是精神失常了,因為窗外的景色依然沒變,還是他下樓之前的樣子——藍天,白雲,墨綠色的樹葉,以及從窗縫傳來的一陣陣吆喝聲,
“回收冰箱、電視、洗衣機、空調!”
“賣甘蔗,不甜不要錢!”
“油炸糕,一元四個!一元四個!”
江屏沖到窗邊,“呼”地一下将窗戶推開,瞬間,一股熟悉的、久違的熱浪撲了江屏一臉。
空氣中除了早餐攤的香氣,還混雜了清晨植物的清香,以及夏天垃圾的腐臭味,伴随着蟬鳴和人聲,和他記憶中的夏天沒有絲毫的區别。
江屏定了定神,又快步走到客廳中央打開電視,直接切到了頻道一。
曾經他的養父每天早上都會收看《早間新聞》,直到養父去世,家裡才沒了這個習慣。
而現在,那兩位熟悉的主持人又再一次地出現在電視裡,他們的臉都還很年輕,沖着鏡頭微笑地念着開場白:
“各位觀衆,早上好,今天是初曆12005年8月20日星期六,農曆七月十九,歡迎收看《早間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