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最視線下移,将底下的争鬥盡收眼底,平淡開口
“但總是被認為最該死的,往往是我們這種兩袖清風,見死不救的人,特别是那種道德無法綁架,自私無法驅動的人,這可真是……”
稍稍停頓了會兒,“該死啊~”
承最說着說着,語調愈發上揚“你說是吧,我的同類。”
沒有理會他最後發神經的那一句,遲峴懶得批駁,或者說他不想批駁
承最說得也好,他親眼看到的也罷,都是在理的一方,他沒有資格去說些什麼,隻不過在看到這樣的場景呈現在自己面前時,那種排斥感,厭惡感由内而外的掌控了他,僅此而已。
“說說看……”遲峴背靠欄杆,雙肘靠在上面支撐着他的身軀,“竟然選擇了救人,為什麼不救到底?”
“救人?我是神嗎?”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承最懷疑地開口。
“稱不上救,我自私自利,沒有道德。”
手捏住下巴,思考片刻後,得出了自己滿意的結論,“這頂多算是一個不小心,恰好給他們提了個醒。”
遲峴不置可否
“如果你是神,那你也是最自私的‘神’。”
承最俯身,右手貼在心口,左手貼在後腰,淺淺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的謝意,“謝謝誇獎。”
遲峴不出聲地朝背面看了眼,測量了一下從甲闆到海洋的高度,“承老師,你說如果把一個人從幾十米的高台上扔到海裡喂鲨魚的話,那個人活的了嗎?”
“……違法的話,可是會被抓的哦~~”
承最笑眯眯回答
突然中間處的長梯那裡傳來一陣嘈雜,他們循聲望去。
隻見那個老紳士往前栽去,壓倒了一大片的人,他們向前滾落,帶着很多人一同掉進了海裡。
老紳士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階梯側邊的欄杆,穩定住身形後,他嘗試着往上爬去,但是前前後後的人總是踩到他的手,本來腫脹的手現在變得更大一隻。
他的戒指在他的肉手上前移了一些,隻要一個不小心就會脫離。
有的人向着救生艙遊去,有的人向着階梯平層遊去……但是沒等他們能夠登上自己想要的目的地,卻成了其他人的墊腳石
救生艙裡的人依舊堵着門,試圖阻止多餘的人進來占據他們生存的機會
直到,平層上有一個人,他跪下來乞求他們,讓他進去吧,讓他進去吧……
磕頭,哀求,沒有尊嚴
有人于心不忍,淺淺露出一個缺口,但是一個小缺口的顯露,帶來的确實蜂擁而上的人群,他們踩着水裡面還在掙紮着的人,迅速敏捷的爬到那個缺口,面部被推搡地有些可怖,但是他們還在拼命往裡擠着。
老紳士一會兒嗆水,一會兒正常呼吸,不斷咳嗽着,慢慢的往前遊去,面部受到一些傷害,遺留了一些血迹,混在海水裡,在蒙蒙月光中,看不真切
他扶着欄杆,想着就算沒能上去,但是也不能沉在海裡,可事實往往不會如他所願,他感覺到一種恐懼,是一種未知的恐懼
他的周圍出現了一個三角形的魚鳍,他慌了
他大叫起來,粗胖的身軀使勁往上拱着,他死死抓着欄杆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他感受到一股力量将他往海底裡拖去,他驚恐的向上看,不巧與遲峴他們對上視線
最後留在欄杆底下平台上的,是一枚閃閃發光的黑金色扳指
微涼的海風襲來,卷起一層小浪,向擱淺的遊輪拍打着,海面漸漸平息,欄杆底下的平台像往常一樣,潔白如新。
接二連三的慘叫,血色跟海水混濁在一起,很難聞。
甲闆上的兩人置身事外的看着這一幕,骨子裡全是淡漠和冷血
同頻地一瞬間,承最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遲峴也有了戒備的反應
承最一手拉住遲峴胸前的衣領,另一隻手借力翻過甲闆上的欄杆,往海裡跳了下去,幾乎是他們作出反應的同時,爆炸聲響起,身後是滿天火花,而他們在巨大的爆炸面前,渺小如蟻。
強大的沖擊力帶着他們飛出了一段距離,雙雙落水,礁石林的礁石全部碎了,像“由天而降隕石”,落在廣闊無垠的海上,激起層層浪花
他們在水下費力的呼吸,選擇這樣子來降低礁石落下時砸到他們的可能性,承最拉過遲峴,兩人之間的相對距離縮短,遲峴瞳孔微張,驚地嗆了口水,在他後邊有一個較大的礁石砸下
他們順應着浪的走勢,拉開了與剛剛爆炸區域的距離,遲峴左半邊的身體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傷,加上長時間浸泡在鹹鹹的海水裡,遲峴感覺左肩膀附近傳來一陣陣刺痛
他的傷口在流血
遲峴為了防止二人陷入無法避免的危險之中,撕下自己襯衫的一截,粗略的包紮了一下傷口
但新鮮血液的味道實在是太誘人了,哦不,太誘惑鲨魚了
雖然剛剛爆炸時,死亡了好幾條鲨魚,但也會有一兩個變數,跟他和承最一樣。
遲峴明顯可以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在危險來臨之際,遲峴快速躲閃,但不巧的是,小臂被鲨魚咬住了
遲峴吃痛,作出反擊,頭部往海面伸出,防止溺水
承最注意到後,迅速掏出從安保那“借來的”匕首,直直的對準它的腦門,一刀刺下去,它反而沒有松口,卻因為受傷更大力地咬住了遲峴的手臂
感受到利齒對他皮膚的摩擦力,遲峴的表情說不上從容平淡
遲峴躬身,一腳踹在了那鲨魚的臉上,也拿出他從某個工作人員那裡弄來防身的武器,借着它嘴裡沒有合攏的縫隙,他伸進去,在他的口腔内部刺了幾刀
承最則繼續攻擊着那鲨魚的頭部,在感受到手臂的咬合力曬稍稍有點松動時,遲峴把刀立在鲨魚口腔裡,順帶劃了幾刀,兩腳搭在鲨魚的齒邊,借力一踹,掙脫開來
但因為在海裡,兩人的動作不如陸地上的迅捷
那鲨魚好像被激怒了,在他們逃走時,咬住了遲峴的小腿……承最臉色一沉,伸手拉住它的魚鳍,翻身架在它的身體上
身體的疲憊跟不上他的思維反應,他大口喘氣,濕濕的頭發就這樣亂糟糟地垂在他的面前,他先是向它刺了一刀,按照自己的判斷,又往鲨魚的弱點狠狠地刺下
連續幾刀,鲨魚的血順着它表面肌膚留下,承最的白色手套被染紅了,他近乎瘋狂地刺着同一個位置,力氣很大,傷口周邊的骨頭也無法逃脫這樣的攻擊
它死了,承最脫力順着魚背跌入海裡,他費力向遲峴遊去,但海裡移動的阻力大大增加,他有點累了。
遲峴失血過多,靠着承最,大口喘着粗氣,他們向前遊去
身後殘留的船隻廢鐵還在燃燒,連帶它周圍的海水也在燃燒,海面摻雜了許多東西,比如說魚肚白,比如說因為爆炸殘留的……手臂……小腿……等
很顯然他們可以算是所剩不多的幸存者,顧不及看剛剛爆炸帶來的傷亡情況,他們繼續在海裡遊着
在他們緩解疲憊時,一輛無人駕駛的海上摩托向他們駛來
承最有些生氣,“太慢了。”
明明早在幾個小時前就申請了這輛海上摩托,現在才到,就因為他是D級的身份嗎?以後開私人的好了。
他艱難爬上去,坐穩之後,向着遲峴伸出手
遲峴右手搭上去,兩人同時發力,海上摩托受力往海裡沉了一點點
遲峴坐在後座,準确來說他坐在最末端,他跟承最之間幾乎隔了……将近1.5個人的距離……他雙手扶住末端的支撐點,防止自己摔下去
……
承最失笑,摘了因為海水粘在他手上的……“紅色手套”
發動海上摩托,面前的紅色指針快速向右轉動,他加速向前行駛,冷風吹動着他們濕答答的衣服,很冷,而後意識到這不似他以前,指針往左邊快速轉動,停在了一個比較合适的位置,再也不動了
沒有剛剛那麼的冷,但還是會有刺骨的寒風吹得他們有些頭痛
不知道是不是海上月光比較白,遲峴臉色也被照的蒼白起來,沒有一點血色
他感受着冷風的驟弱,左手實在是舉不動了,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
他伸出右手,勾住承最的腰,順勢貼近了點距離,他注意到,遲峴的耳墜不見了,應該是掉到水裡去了
承最被這樣的動作搞得有些分心
“超速行駛,要被抓的。”他的聲音虛弱,靠在承最的耳邊,但是一字一句卻格外清晰
聽完,承最微微一愣,“法盲啊你……”
遲峴不語,而承最也知道,他在和他開玩笑
“這樣的話我們就是獄友了,不過你情節嚴重點,到時候可要多多照顧我哦~遲老大。”
說完,承最感覺肩膀一沉,遲峴低低地笑了,溫熱的氣息吐在他的頸側。
“我拒絕。”
得到回應的承最覺得有些好笑,耳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他适時噤聲。
遲峴的手還攬着他的腰,呼吸聲勾着他的神經
一秒……
兩秒……
突然感覺好煩躁,周遭好安靜
好奇怪,好想飙車,但是迫于某種因素不行。
承最心情郁悶,但是感覺到遲峴的溫熱,又有點……有點……
……
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好煩……
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一路上他緩慢開着車
“飙車嗎?”
“别了吧。”
……
“我可以飙車嗎?”
“不行。”
……
“我可以把他扔下去後我再飙車嗎……”
“……可以考慮一下。”
……
糾結許久,“算了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個人貼的比較近的原因,承最意外的感覺晚上的海面竟然沒有那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