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儀,小雪他們家對你怎麼樣?”望儀的父親曲亦緻先生一邊從小情侶手中接過大包小包的幻夢境特産,一邊不放心地問長問短。望儀的母親木筆女士則拎着一塑料袋的寶石及寶石制品,拿一件,轉一圈,還要附帶一聲驚呼。
“帕拉恰恰!”
“歐泊!”
“這個雕像沒有标簽,是和田玉的嗎?嗯……雕花有點奇怪,不過還是超好看的!”
“水晶……醬油瓶?”
“咱家發财了!”
“媽,别丢人現眼了。這些寶石在幻夢境都是建築材料……”望儀終于忍無可忍。
一陣兵荒馬亂後,四人圍坐在餐桌前,曲亦緻很熱心地把一個裝滿花束的瓶子推到雪蘭汀跟前:“小雪,叔叔上次就注意到你喜歡吃這個,這次給你準備了一大把……”
木筆則一個勁地往望儀碗裡夾菜:“呐,這是媽做的松鼠鳜魚,這是你爸弄的荔枝肉,你可别學現在的一些小姑娘,有了男朋友就不吃飯。”
幾個月沒回家了,望儀幾乎都忘了在熟悉的節能燈下,在漆成白色、又在被使用了許多歲月後留下斑塊的餐桌旁,面對着仍然印着自己兒時幼稚的塗鴉的牆壁、花紋從未改變的瓷碗瓷盤,以及父母熟悉的面容時,是什麼感覺。
也許是這段時間經曆過于豐富,也許她生性樂不思蜀,直到她踏入家門,才意識到家裡那與衆不同的氣息,像是從童年刮來的帶着塵土的風。家似乎很難随時間變化,就像父母的形象,即使她清楚,與化為朦胧記憶的那些時間點相比,父母的臉龐肯定出現了更多溝壑,可這種認知僅限于理性而非感性。
她已然步入一個隐秘的奇異世界,但家還停留在她熟悉的時光裡,在那個普通、安全又溫馨的世界。
可歸根結底,家和家人的一成不變隻不過是錯覺,是童年留下的不那麼真實的信仰。她曾熟悉的世界的一切平凡隻是驚濤駭浪裡碰巧出現的小水泡,而她,曲望儀,正在走入那隐秘世界的漩渦之中。
她細細品味口中的松鼠鳜魚,又夾起碗裡的荔枝肉。
她有預感,以後吃爸媽做的菜的機會,越來越少了吧。她平靜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