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開始顫抖,不是悲傷,而是懼怕。
“九犬嶺兇獸如惡鬼,幸好路過的行人救了下來,差人尋了數日才找到。”沈杜若歎氣說。
葉施香确實出現在九犬嶺道上,但……
一切不明卻又恰到好處解釋通了。
沈杜若鋪抓到崔裴異樣,連忙走到身側,扶上去,崔裴被吓了一跳,“老爺奔波多日,許是累了,扶老爺回房。”
“管家,送李大夫。”
“謝夫人。”倆人眼神交接,意味不明。
大夫是沈杜若在沈府時就培養的人,凡事鞍前馬後。表面看似用了很多治病貴藥,實則能催人九泉。
老嬷嬷從黑市裡買了幾隻黑犬,将人關到幽閉柴房瘋咬一夜,待它們吃飽喝足了才拉出去埋了,随後叫人營造了這一場假戲。
而府裡的人得知有下人被懲治不敢再多言,不然也會落到這般無人收屍的下場。
“小葉子怎麼會去九犬嶺那險惡之地?”
沈杜若幫崔裴更衣,沖掉适才那污濁之氣。
她搖搖頭無奈說,“我本觀她心地善良又誠誠懇懇老實本分,念着也快納進來,都是一家人,便贈予她些金钗寶飾,沒想到她人心不足蛇吞象,圈财跑了……”
她一面說一面拭淚,“老爺答應了給她名分,不知為何還要行差踏錯,走了這一步……”
崔裴忽然心慌起來,若不是葉施香在九犬嶺路上出了意外,怕是也不可能回來沈府,他托邬戚跟蹤,便是下了殺令。
許是她早就發現察覺到才逃跑……如今免了罪愆,也算死得其所。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徒增煩惱了,小葉子命運如此,等她歸去後,請得道高僧為她超度,也算盡了主仆之情。”崔裴轉換話題。
沈杜若沒想到崔裴沒再追根問底,她還擔心是非黑白都要尋明白,看來還是如王實程所講,便是自己沒加害,崔裴也不會拿這高官厚祿做賭注。
隻可憐葉施香最後為郎斷送了自己……
她心裡嗤笑,不過好在崔裴還是能分清輕重,若不然沈府姓她沈杜若一人的也未嘗不可……
祁商在郊外發現馬夫,捆回了城南王府。
“爺,這家夥口硬得很,看來不給點功夫瞧瞧是撬不開嘴了。”
“小的隻是拿人錢财替人消災,官爺饒命啊。”馬夫掙紮着叫喊。
幽深無光的水牢裡哀鴻遍野,無數罪孽孤魂張着血盆大口。李郢湛束手垂坐在十字架,腳下的鐵鍊鏽迹斑斑,如大蟒爬纏其中,嗜血氣息充斥每一處。
唯有一襲白衣綴着紅錦,慈悲底下頭顱摸了摸鐵索,如聖.人布施衆生。
輕輕撚起,一松,鐵索哐當作響,旋即冷厲的眼角鋒利如劍,化作尖刃朝馬夫投去,便是如此,多情眉角依然能蕩開一朵血來。
這比妖賤玩意地府那鬼更吓人,惶惶地像極那催命鬼。
“說,誰指使的!”祁商梗住他的喉嚨,防止咬舌自盡。
“說是将馬車裡之人運到九犬嶺埋了,其他的,我不曉得啊,就算給小的十個膽子,也不敢跟官老爺作對啊。”
“我記起來了,那小娘子沒死,給一幫黑衣人救下了。”
“爺你看,他或許還真不不知情。”
李郢湛哼笑,拍膝蓋起身,擡步走到熔爐裡,火星子噼啪作響,舉起燒得火紅的鐵烙,走到馬夫身側。
四竄的火星子碰到馬夫那布衫順即燒了個洞。
“王朝腳下有人走丢了,而你是最後一個見着的人。”盯着那燒燎鬼火,“你說,它在你臉上是什麼感覺?”
快要把胡子都點着了。
馬夫被身下濕了一片,混着血腥鐵鏽味發出嗆鼻膻味,幹嘔起來。
“我說,我說。”
“是崔夫人吩咐的,說,說要把馬車上那位娘子處理掉……”
“哪位娘子?”李郢湛低聲,壓迫感襲面而來。
“是……”那自然是被綁着,滿身傷的那位娘子。
“可是……”馬夫回神過來,賣家也确實沒說明白……
“打開天窗說亮話,既然有人指使,且沒說要殺誰,那皆可殺。但好在未釀成大罪,二人活下來了,那麼便隻是幫兇,隻要将功補過,幫朝廷将興風作浪的害蟲找出來,便可無罪釋放。”
“官爺可說真的?”
祁商提聲,把馬夫身上的鎖鍊取下,“睜大眼睛看清楚,這是哪裡,要給你定罪還不容易,但徇私枉法之人也逃不了,屆時立了大功沒準還能光耀門楣。”
這……
家裡上有老下有小,能立功最好不過,但拿人錢财替人受災的道理也懂。
不過看那公子的架勢,想來不答應,今日是走不出這鬼地方了。
——
“馬夫找到了沒有?”
老嬷嬷臉色發紫,自從人消失之後天翻了幾遍都找不到,再無蹤迹,夫人怕是下一個處置的就是她……
“小的沒日沒夜派人找,說,說不定那馬夫也掉下九犬嶺,摔死了!”
“混賬!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滾!”
“是,是,夫人息怒,小的馬上去找!”
沈杜若總算為前些日子遭受的委屈出了口惡氣,可還有關聯之人不知所蹤,隻要一天沒找到,她的心總不安穩,害怕那賤蹄子不會善罷甘休。
絕對不能出任何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