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娘子。”
“阿玥早已看出來娘子是大富大貴之人,困在這深山老林實是溝渠裡爬了龍鳳,阿玥與娘子争執便也是惱娘子蠢得要緊,掏心掏肺給那人,郎君卻還在外頭沾花惹草,實是老天瞎了眼!”
“嘿你這小蹄子,昨兒可不是這樣說。”阮廂越看鏡中,越是喜歡,心境也舒坦了些,拉着阿玥坐下來,兩姐妹說說話,“昨兒夜裡我細細想了一番,這麼多年來,郎君始終不願碰我,許是不喜阮廂。”一想到這兒,心兒砰砰不安,淚水又似要湧上來。
阿玥撓她咯吱窩,逗笑道,“娘子自是知曉郎君如何待你,便也不足為傷,今日你與我到郎君府中去,待親目所見,早早死心便也好。”
阮廂思忖着也不能暗自神傷,若郎君真的在外頭有了婦人,她定是饒不了,若是诓騙的話,便拿阿玥去見官府。
“也罷了,就依你。”
山路彎彎繞繞,兩人扶持走了好久才到人煙之地。
阮廂聞慣了山裡的濁氣,這會兒看到酒肆客棧,商品琳琅滿目,還有許多各色女子男子,好生奇妙,躲在阿玥身後,不敢直直盯看。
“娘子躲甚,這些販夫走卒與阿玥一樣,不是野獸,不食人。”
這才把阮廂說了安心。
“這是何物?”她遠遠瞧見挂在木柱架子上的玩物,甚覺怪異,不覺被吸引走進了看,“頭臉似馬,雙角又似鹿,還有驢尾巴,很是怪異?”
“小娘子識貨,這是剛從西域進來‘四不像’,正如娘子方才所講,這厮不像鹿也不像馬,既像鹿也像馬,一身融合其他獸類,故叫‘四不像’,再制作成燈籠,姑娘們都願意買個新鮮。小娘子也來一隻?”貨郎把玩物取了下來,遞給阮廂。
她生澀接過,微微颔首,平常山裡可沒見過如此妙物,“好巧的‘四不像’,阮廂喜歡,這怎麼賣?”
“一看娘子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貴,才五文錢。”
阮廂聽貨郎如此誇贊心花怒放,對‘四不像’愛不惜手,“阿玥,我要買。”
“娘子要買便買,女兒家有的東西,娘子也要有。”說完拔下腰橐,“店家還有沒有其他新鮮玩意兒,都拿出來給我家娘子看看。”
“有有有,當然有。”
阮廂初入市井,快被眼花缭亂迷了眼,走一處停一處買一物。心裡感歎着不愧是鼎鼎有名的朱雀大街。
“阿玥快跟上來,這兒有新鮮出爐的肉包子。”阮廂蹦蹦跳跳,就似個飛出鳥籠的雀兒一般,流連許久,被客棧的肉包子味誘了過去。
小二甩着粗布過來,笑吟吟,“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
阮廂一脫了深山老林便收不回雀躍好奇性子,覺着世間真是有趣。還未等小二詢問,便自顧探起了旁側,左身坐着華貴婦人,舉止間儀态萬千,阮廂不覺也學她頻頻,一夾一放甚覺好笑,自顧思忖,“沒想到這京城裡的富人家竟是這般使用雙箸,如拈花描畫一般。”
店小二覺着女子甚是靈動,似他為及笄的小女兒,也歡喜起來,再問道,“店裡有好喝的好吃的,娘子定是要嘗嘗。”
阮廂轉着明眸,肥美香嫩的大魚令她垂涎欲滴,嘴饞得要緊,如餓狼撲虎也不為過,可又需學着那婦人體态,緊慢說道,“她食盤上有什麼美味佳肴,我便也要一份。”
那婦人生奇也望阮廂一瞧,度思着誰家的娘子長得如此貌美,這小臉就算是京師裡也算得上頂頂好。見學着她一颦一笑便更加從容自若,起身過去與阮廂說道,“娘子是哪個府中的千金,可是覓了良婿?我兒今年剛入仕,與娘子甚是般配,不知娘子可願道我府中相談?”
阮廂還從未見過如此失禮之事,更是不是如何應對,連忙将學人姿态放下,縮成小小一團,害羞也是真摯講,“阮廂未嫁夫,卻早已有了心上人,今日便是尋他來。”
衆人聽竟有女子尋夫一事都好奇打量,問道,“你郎君家在何處,是京城裡頭哪個大戶人家?”
她身着不是華美衣裳,卻一衣素布也能穿出翩若驚鴻,其膚白貌美,體态端莊,口齒禮謙,令周圍貴女們黯然失色,如此嬌娘子定也是高官顯貴郎君才能配得上。
阮廂從未受人如此贊賞,先前在小木屋時郎君每每誇贊,卻也不盡每日不同。今兒聽到那些與她不相識之人推心置腹,肯與她交好,竟是覺着外頭比林中萬萬倍好,當真是歲月蹉跎了幾何。
“阮廂謝過大家,隻是,我尚未去過崔郎家,未知家住何處……”
“京城裡的達官貴人,京城望族,姓崔的,還真沒聽說過。”一中年男子思忖道,“倒是有一個姓崔的貨郎,為人樂善好施,大度寬廣,娘子可是說的那崔裴?”
阮廂見崔郎竟是為百姓所聞,不覺也自驕一番,抿嘴作笑,明眸爍爍,“正是崔裴,你可認得?”
衆人頓時面面相觑,那男子又說道,“可崔郎君昨日便娶了親,且是定遠将軍的千金,那十裡紅妝,鳳冠霞帔,京城百姓都上朱雀大街瞧了熱鬧,不會看錯,娘子莫不是記錯了人?”
“是呀,是呀,宴請賓客三日,這會兒,正是午食,娘子若是不放心,我們大家與你一道看看去。”一老嬷嬷觀日色。
阮廂如何也不會記錯,阿玥也早與她講過,諒是萬萬沒想到,竟真如此。
她經受不住崔郎娶人事實,生生抽泣起來,惹得衆人不知如何作好。
這會兒阿玥總歸尋到了人,滿汗淋漓,“娘子大事不好了,快随我走。”說完拉着阮廂快走了出去,周圍食客也無心飲,便也跟在後面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