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慕興是被疼醒的。
他剛睜眼就被藍光晃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是上方懸着一顆魔獸頭骨,其眼洞中有藍焰燃燒。
莊慕興隻覺得腰酸背痛,仿佛連夜耕了十畝地,他扶着腦袋坐起身,發現自己躺在一塊青石台上。
此台約莫兩丈高,上寬下窄好似一艘航空母艦,而周邊雕有立體石花,尚且有一定觀賞性。
不過莊慕興沒心情顧及這些,頭頂的火光太暗,他看不全周遭的環境,隻聞得台下傳來“叽叽喳喳”的吵鬧聲,似有一群猴子打架。
他把頭探出台面,登時毛骨悚然。
隻見下方的黑泥潭中,無數隻瘦得皮包骨的惡鬼争相上爬,但每當有一隻即将夠到石花時就會被其他鬼拽下去,如此周而複始,被踩死的小鬼便淪為墊腳石,陷入泥潭更深處。
一股腐臭味直沖腦門,莊慕興當即嘔出酸水,而正巧趕上一隻鬼順着台柱攀上來,他立即伸手出擊,但無事發生。
情急之下,他迅速一腳将冒起來的鬼頭掃飛,與此同時頭頂的火光驟亮十倍,一個聲音道:“都退下。”
惡鬼們聞言,即便再饑餓難忍也乖乖縮回泥潭之中。
莊慕興就地站起,轉身望向台階上的王座,一股怒氣堵在胸口:“拿這些東西吓唬我沒用。”
此時的泛祹換了身黑袍端坐其上,居高臨下:“當然,你能走到這裡也算見多識廣,這些小喽啰自然入不了你的眼。不過,我若是用這個呢?”
他擡臂向右側發功,召出一個黑洞,而後把手伸入其中,像是在摸什麼東西。
莊慕興凝神注視他的一舉一動,卻在聽見喵咪的叫聲時松動了眉頭。
泛祹将掙紮的小貓放到腿上,溫柔地撫摸道:“乖,安靜點就不殺你。”
“你敢。”莊慕興攥緊雙拳,怒火飙升,“那是我送給他的禮物。”
泛祹一臉了然:“正因如此,才管用啊。”
莊慕興咬着後槽牙忍了又忍,然後裝出不在意的樣子,抱臂道:“哼,你以為一隻貓就能威脅到我嗎?”
“不急,還有。”泛祹說着,又從黑洞中掏出一隻狗來。
莊慕興發出警告:“你活膩了嗎。”
泛祹揚起傲慢的唇角:“你在,貓在,狗在,你猜還差誰?用不用我幫你們一家人團聚?哈哈哈……”
此言一出莊慕興忍無可忍,毫不猶豫地沖出石台,但他忘了自己不能運氣飛行了,從半空中猛地下墜。
不過随後他就被暗紅的魔氣接住并送回青石台上,剛站穩腳跟便聽見右側有人道:“王你如此心慈手軟,隻會讓這人類更加嚣張。”
莊慕興側目看去,果見偌大的洞窟中坐着活蹦亂跳的殺戮魔将,而一旁便是完好無損的虛弱魔将。
再扭頭看向左邊,一名女魔翹着二郎腿斜倚在洞窟中,無論皮膚、頭發還是眼珠都白得刺眼,但額頭上那道血色橫疤顯得格格不入。
她正把玩頭上如毒蛇般扭動的觸角,察覺到目光後抛了個媚眼。
莊慕興無語一瞬,望向正前方的王座,心裡道:“系統,把我的法力庫解開。”
然而系統道:“不行,莊爺您太亂來了,現在最佳的方案就是先順着他們,等恢複全部力量後咱才有底氣開戰。”
莊慕興不禁冷嘲一聲:“你沒底氣嗎?我有的是底氣。”
“可您現在也隻剩底氣了。請莊爺理性考慮小兔的計策,小不忍則亂大謀。”
“那就亂,”莊慕興轉動眼珠,将惡臭的魔巢掃了一圈,“即便豁出性命我也要毀了這些髒東西。”
“那小兔就隻能送您回原世界了。”
莊慕興挑眉:“你威脅我?”
小兔正經道:“不敢,這是我的職責。”
這時,對面的魔王觀察他片刻後起身:“考慮好了麼?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要不要與我們合作。”
“我不……”莊慕興話未說完就被系統打斷。
“莊爺,您就服個軟吧,又不用真的幫他們,隻是做做樣子拖延時間而已。”
莊慕興點點頭,然後開口:“我偏不答應,你們死心吧。”
系統抱頭尖叫。
而泛祹面色瞬間陰郁下來:“莊慕興,你非要做一根硬骨頭是嗎?那就别怪我不客氣。”
說着他兩隻手同時提起一貓一狗,随即将其抛入黑泥潭中。
而莊慕興瞅準機會,一個俯沖接住了兩隻動物,但他自個兒“啪叽”一聲以背部砸到了泥面,并緩慢下陷。
他正打算一個鯉魚打挺離開黑潭,卻不料泥下突然蹿出許多小鬼,伸出數十隻骨爪将他往下按。
兩隻動物吓得縮進他懷中,莊慕興環住它們,但又怕小家夥窒息而亡,于是将它們舉出泥潭,可他自己卻越陷越深,斜眸一眼看見魔王負手立于階上,勾勾手指又奪走了貓狗。
莊慕興急了,但已經來不及上岸,他被粘稠的泥水瘋狂圍攻,緻使呼吸困難。
而更要命的是,潛于泥中的百鬼們突然發了瘋,用利爪刺入他的身體,用尖牙撕咬他的皮肉,用長舌吮吸他的血漿。
莊慕興大腦嗡嗡作響,痛得想喊出聲,但一張口就被泥水灌滿,無從求救。
他就像一隻跌入糖漿的蚊子,奮力掙紮着往台階的方向移動,但層層加深的痛感嚴重拖慢了他的速度。
莊慕興不禁在腦内猛敲系統,要求其解開法力庫,而系統卻選擇使用最後一顆止痛丸。
一丸下去百痛俱消,莊慕興登時有了氣力,于是手腳并用沖出包圍圈,片刻後終于摸到了台階。
他連忙抹了把臉,大口呼吸,同時不忘回頭怒吼一句:“都特麼滾!!”
那些還欲撲上來的惡鬼被這氣勢吓破了膽,灰溜溜地潛回泥潭中。
莊慕興緩了會兒,發現即便在沒有法力護體的情況下,自己被啃成篩子的身體也能快速恢複原樣。
他還以為是系統的功勞,但小兔卻盯着曆史數據一臉困惑:“莊爺,您的身體好像在三年前就受到了某種不明影響。”
“什麼意思?三年前我不剛來嗎?”
“情況有點複雜,分析中……”
莊慕興懶得理它,深吸一口氣後雙臂發力,把下半身從泥漿中拔出來,接着再次挺直腰杆,帶着一雙怒氣騰騰的眼睛一步步登上石階。
泛祹蔑視道:“肉身不過是舊時代的遺産,聰明的人就會舍棄這個累贅而将靈魂獻與我。”
幹淨的台階上陸續留下髒污的腳印,莊慕興邊走邊道:“那你把靈魂獻給我吧,這樣我的任務就完成了,走的時候正好把你帶出去,你覺得如何?”
“哈哈哈,”泛祹仰頭笑了笑,“想得真美,你現在可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莊慕興懶得掰扯,迅速揮舞寶劍襲将上去,一招便砍斷他的雙手,救下兩隻動物。
紅魔見之,當即把拳頭捏得咯吱響,而白魔則樂道:“呵呵呵,莊君,你幹嘛為了兩隻畜牲這般拼命?”
“他可不單單是因為兩隻畜牲,”泛祹重新長出肢體,指着胸口笑道,“是為了心上人。”
殺戮魔将摸着下巴,扯起嘴角:“心上也能長人?難道是吃他的心長成的?”
衆魔聞言,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莊慕興赫然大怒,朝魔王一劍刺出:“去死!”
但是這一下刺了個空,敵人眨眼間閃至他的後方,莊慕興正待繼續攻擊,一回頭卻看見兩小隻莽了上去,也不知哪來的勇氣。
而魔王可絲毫不會憐惜它們,直接釋放魔力将動物打了下去,紅着眼道:“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對本王揮爪。”
莊慕興親眼看着兩小隻在地上痛苦地掙紮,不出片刻便異化成了奇形怪狀的魔獸。
他猛然想起蕭盼魔化時的場景,胸腔登時被怒火填滿,再次提劍沖上去:“我要你死!”
但沒想到泛祹即便不用魔力身手也比魔将們強不少,莊慕興與之鬥了許久也未傷到其分毫,一氣之下再次要求系統打開法力庫。
但系統道:“莊爺再撐會兒,已經恢複四成多了,想接下魔王的力量至少要六成功力,不然您會受傷……”
莊慕興還沒把系統的話聽完,就猝不及防被敵人按住頭壓到地上,顴骨磕得生疼。
“你的法力已被我消耗殆盡,還拿什麼跟我鬥?”泛祹奪過他手中的劍,“就憑這個?”
莊慕興怒道:“放手!别髒了老子的劍!”
泛祹卻笑了:“你的劍?這不是蕭盼的麼。”言罷掌心冒出一道火焰。
莊慕興睜大雙目,看着那把殺魔萬千的寶劍被鬼火吞噬,手柄上的小狗圖案亦被銷毀,他登時心如刀割,發出悲怒的咆哮,同時雙手撐地想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