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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此之時,莊慕興正側着腦袋平躺着,一口大氣都不敢出,因為他怕自己的呼吸不小心和蕭盼的糾纏在一起。
說來神奇,他們此刻居然在一隻大蛞蝓的身體裡,這蛞蝓少年不愧是位見多識廣的王子,小小的腦袋竟能想出用本體掩護他倆逃票的馊主意。
不過話說回來這“蛞蝓床”還挺舒适,莊慕興能給四星好評,之所以扣掉一星是因為綠遊體内到處都是黏液,連内髒都沒看見幾個,而且……
綠遊能把吞入體内的所有東西都變成同樣的大小,蕭盼也不例外,這就意味着莊慕興和他的臉更容易貼近了。
且因為空間有限,兩人隻能疊羅漢,一開始蕭盼想讓他躺在自己身上,但莊慕興想了下那個畫面就老臉挂不住,便選擇了躺在下方。
可誰知道這樣反而更糟了。
大蛞蝓在行進時會帶動全身肌肉,且莊慕興身下的肌肉和蕭盼背上的運動方向正好相反,這就連帶着兩人的身體相錯移動,并在黏液的潤滑下進行得無比絲滑。
蕭盼也注意到這一點,他悄悄伏下身體遠離蛞蝓内壁,但是那些柔軟的肌肉會自動填充縫隙,反倒将兩人壓得更緊實了。
“……”
“蕭盼……”
莊慕興直覺不妙忙喚他的名字,但一張口卻連聲音也變得黏糊了。
不知怎的,他想起大學時受朋友之邀前去參觀他家開的生産車間,猶記得那裡除了鐵鏽氣味和機動雜響外,就數一對大齒輪讓他印象深刻。
朋友說這對齒輪已經運作了數十載,為他們家生産了上億件産品,不過如今需要往裡倒入潤滑液輔助運行了。
莊慕興驚歎于它們契合得如此完美,數十年如一日的摩擦與損耗不僅沒有讓二者分離,反而使其成為彼此活下去的動力,就像他與蕭盼。
與此同時,莊慕興感覺自己就像一塊肥皂,在粗糙的搓衣闆上折返跑,擦出足以淹沒理智的泡沫。
他要被這種永無止息的規律折磨瘋了,率先舉起白旗投降并想側身掩飾過去,卻突然察覺有隻怪物從地下鑽出并擠入天地間野蠻生長。
莊慕興對此感到驚奇,想伸手去摸那怪物,但被蕭盼出言制止:“别亂動。”
莊慕興被他沙啞的嗓音吓着了:“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蕭盼把頭埋在他頸肩:“沒有。”
可莊慕興聽他這聲音分明是在隐忍痛苦,便鐵了心把手伸出去,然後就猝不及防摸到了那怪物的頭。
這熟悉的觸感,他知道是什麼了。
不就是先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大鳗魚嘛!
莊慕興瞬間參透宇宙奧秘,忍不住在内心瘋狂咆哮。
“蕭少主,你……”
“不知,别問。”
“……”
“……”
兩人在物理上心知肚明,誰都不敢再吭聲,一時陷入尴尬的沉默,連蛞蝓牽拉肌肉的聲音都變得吵鬧。
不多時,匍匐在溫軟腹地的鳗魚兄開始不老實了,肆意在天地間拱來拱去,直叫人膽戰心驚,而更恐怖的是小白旗就位于它的下方,二者雖打得有來有回,但莊慕興生怕那怪物一個不高興就毀旗咬人。
就在雙方膠着之時,蛞蝓體腔内響起綠遊的聲音:“朋友們,我們已經在蟒車前排隊了,但我忽然想起忘帶乘車證了……”
莊慕興頓時被大炮轟醒迷糊的腦子:“乘車證是什麼?”
“一種用于坐車的憑證,人手一份,但我經常弄丢,我這次正是要去神殿再申請一份。”
莊慕興努力無視越發激烈的戰況,道:“此物有什麼特征嗎?”
“就是一堆點與點之間的連線,每張圖案都不一樣,沒什麼特别的,不過大部分長得有點像星象圖。”
“巧了,我有!”莊慕興說着便掏出星象圖往外送。
綠遊蠕動肌肉将憑證從口中吐出,道:“太感謝了!堅持住朋友們,馬上就能上車了。”
莊慕興聞言正要高興,卻突然被蛞蝓肌帶着與蕭盼錯開較長一段距離,緊接着兩人又飛速相撞。
而這次他們的位置鑲嵌得沒那麼完美,隻見鳗魚兄毫不留情地頂了一下水蜜桃,緻使蜜桃之主整個兒往外呲溜而去。
好在蕭盼及時按住他的腰把人拖了回來,否則外面的乘客們就會看到無比驚悚的一幕——蛞蝓王子當場表演大變活人!這足以讓這些純良的生靈們失眠半個月了。
為了最後的勝利,莊慕興想抓點東西穩住身體,思來想去實在不好意思抓蛞蝓肉,便熟練地勾住某人的脖子,尴尬一笑:“辛苦你了。”
這時綠遊帶着歉意道:“不好意思朋友們,剛剛不小心滑了一跤,希望沒吓到你們。”
“哈哈,不打緊不打緊。”莊慕興嘴上這麼說着,心裡卻在喊: 差點出大事了啊少年!
不過也多虧方才的意外把雙方将士都吓回去了,否則莊慕興當真不知該如何收場,剩下幾步路他在腦中倒計時以集中注意力。
一身熱汗與黏液幾欲将他裹成琥珀,而魔獸的鼻息不斷噴湧而下,把濕哒哒的臉蛋吹得更顯鮮嫩紅潤。
兩顆心變得愈發滾燙,恨不得沖出胸膛相擁在一起。
莊慕興呼吸着他的呼吸,直覺口幹舌燥,腦子一熱道:“蕭盼,我渴了……”
有求必應,他剛說完就有一根分泌甜水的管子插入口中,莊慕興想也不想便貪婪地吮吸起來,腮幫子吸累了便換牙齒咬,跟吃棒棒糖似的絲毫不在乎對方疼不疼。
蕭盼很快就被他攪亂了心,兩人的呼吸終究是糾纏在了一起。
但是莊慕興嚼了片刻後發現不對,口中的糖管忽然長出許多分支,将口腔鋪滿後溢出來往周圍擴散,且不知對方使了什麼妖術,竟能讓他的大腦忽視不适感而放任其強闖私宅。
它們密密麻麻如蟻群,在皮膚和黏膜上強勢進軍,所到之處毫毛盡倒,觸感神經快馬上報,卻難料朝堂聽信讒言早已淪陷。
此時此刻,莊慕興需要調動法力壓制自己的嗓子才能忍住不出聲,雖然兩人看不見彼此的臉,卻比看見還要清晰。
他直覺大腦被對方全面圍攻,如果不是在别人身體裡,他很可能就心甘情願被蕭盼……
總之兩人苦苦守線良久,終于等到蛞蝓肌肉猛地一縮,非常順滑地将他們排了出去。
莊慕興“咚”的一聲摔到地上,不過有人護着倒也沒覺得疼。
兩人像剛從蜜罐裡撈出來似的一身淩亂,尤其莊慕興從頭到尾又濕又黏,像隻被暴雨蹂躏的雛鳥似的在地上苟延殘喘,可憐得緊。
而蕭盼的身形逐漸恢複到原本的大小,很快便塞滿整個包廂,他盡量縮着身體讓出空間,然後去扶人。
莊慕興撐着魔爪起身,深吸兩口氣緩緩神,然後面朝綠遊道:“那個,你能把我們身上的黏液去掉嗎?”
“沒問題!”綠遊當即揮動權杖,嘴裡念念有詞。
不出片刻,莊慕興終于感覺身體恢複清爽,揚起尾巴道了謝後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
這是一間球形包廂,除了精美的座席外還有一面完全透明的落地窗,使外面的景象一覽無餘。
莊慕興走過去摸了摸,原來是一層結界,不由得松了口氣。
綠遊站在座席上,一手叉腰道:“朋友們,你們知道今日這趟車會去哪裡嗎?”
莊慕興坐下來,把尾巴放到腿上,道:“不是魔……泛祹神殿嗎?”
“那是末站,”綠遊興奮地拉開披風,“我方才聽他們說這趟車要去天上哦!”
莊慕興沒懂:“嗯,我之前看過它在天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