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邊,雲父與雲夫人隻圍着葉淮清,全然忘了今日回門的不止雲蕙。就算葉淮清是天之驕子,謝翊亦在國公府被家人愛護,哪怕體弱,謝夫人等人話裡話外也處處維護,他驟然被如此看輕忽視,她隻怕他在雲家待的難受。
但這并不是謝翊的問題,隻是她在家中受輕視已久,連累了自己的夫君而已。
雲蕪收回視線,輕聲對他道:“我爹娘向來如此,你别放在心上,用過午膳後我們就回去。”
“這倒稀奇。”謝翊說:“我還沒催,你急着走?”
雲蕪垂下眼:“都在京城,我若想家了,随時都能回來。”
話雖如此,可出嫁女萬萬沒有随時回家的道理,就算同在京城,也不能再如出嫁前那樣日日在父母撒嬌。
謝翊并無不可,颔首應下。
他擡起眼。
遠遠地,他與對面另外一雙看向自己的溫潤眼睛對上了視線。
像是沒想到他會突然看過去,葉淮清怔了一下,狼狽地移開目光,狀似認真地看向說話的雲父,凝神細聽,不時應和,仿佛剛才隻是視線不經意地掠過停留。
謝翊端着茶盞,指腹摩挲着溫熱的杯壁。
待他将杯中茶水飲去,雲蕪為他添茶時,那道目光又似有若無地飄忽過來。
看過去時,卻又什麼都沒有。
……
話了一番家常,日頭很快轉到正午,待下人準備好一桌宴席,堂屋裡的一群人才移步到飯廳。
今日是出嫁女回門的大日子,老夫人也被婆子扶了出來,在主座落座。他今日難得有精神,面色也紅潤許多,見誰都笑眯眯的。
隻不過,她雖對誰都有好臉色,最心愛的還是寶貝小孫子。雲老夫人方落座,便向四周張望:“莘哥兒呢?讓莘哥兒坐到我身邊來。”
雲夫人笑道:“莘哥兒今日不上學堂,也不知道跑去哪兒玩了,老婦人等等,我這就叫人把他找來。”
她指了個婆子出去尋人,又招呼衆人:“來,快來坐下。”
雲父先在老夫人身邊落座,而後是雲夫人,雲蕙緊挨着母親坐下,她身邊是葉淮清。雲家的飯廳是一張圓桌,八人便能将一張桌子圍滿,老夫人身邊的空位是留給雲莘的。留給雲蕪的選擇不多,她擡頭看向謝翊,謝翊抱着手,插進她與葉淮清之間,施施然落了座。
年幼的雲莘很快被婆子抱過來,被雲老夫人親親熱熱地摟進懷裡,心肝寶貝的膩歪不停。
人到齊,雲父宣布開飯,他剛拿起筷子,謝翊便率先夾起面前盤子裡的蝦,手往旁邊一伸,先放到了身旁人——雲蕪的碗裡。
雲蕪:“……”
衆人:“……”
雲蕪瞪大了眼睛看着碗中多出來的紅燒蝦,又有些不敢置信地擡起頭看謝翊,頂着衆人的目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動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夫人,吃呀。”謝翊彎起唇角,含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一雙鳳眸溫柔多情,落在外人的眼中,頗有幾分含情脈脈的意味:“都是自家人,你不用害羞。”
害、害羞?
雲蕪渾身僵硬,感覺落在她身上的每一道目光都像是一簇烈焰,将自己翻來覆去地烤炙,比桌上的紅燒魚還要煎熬。
這、這是幹什麼?
别人不知道,雲蕪自己再清楚不過,兩人的感情可沒好到這種地步。
昨日一起用膳時,他還摔碗走人呢,這才過了一天,怎麼感情忽然突飛猛進,就到互相夾菜的地步了?
莫說是謝翊,長這麼大,就沒人給她夾過幾回菜。同桌的人裡,連雲父都沒給雲夫人夾過菜呢。
雲蕪捧着小碗,感覺掌心裡如有千斤重,她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眼神,隻能慌亂地朝謝翊看去,用目光求救。
這是什麼意思?!
謝翊不語,隻是又給她夾了一塊肉。
在外人眼中,隻顯得小夫妻感情正好,隻有知道内情的雲蕪呆愣着一動不動,半天沒有反應。謝翊借着夾菜的動作靠過來,笑意盈盈,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語道:“吃。”
雲蕪:“……”
雲蕪夾起來,老老實實地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