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鬼的老家哦。
提及孩童失蹤的案子,太皇太後更加煩悶,她盤着手上的十八子手撚,面上疲憊之意盡顯:“就按你說的意思來。哀家乏了,都散了吧。”
衆人起身恭送太皇太後離開後,陸亦甯蹦跳着挽住謝汐樓的手:“我一見你就喜歡得緊,像是認識很久似的,沒想到你真能做我的皇嬸。”她瞥了一眼一旁的陸回,扁了扁嘴,“你真要嫁給我皇叔?他可不是什麼好人,滿朝文武幾乎全和他有仇。你要不再考慮考慮?華京俊才數不勝數,我可以給你介紹更好的。”
陸回心情極好,聞言也不惱,眉眼極為舒展:“懿旨已下,本王可不敢拂了母後的好意。你若有不滿,去找你皇祖母說便是,何苦為難本王的王妃?”
他擡眼瞥向一邊的太後薛氏,見她面色沉如墨色,眉腳微挑:“皇嫂瞧着面色蒼白,可是昨晚沒睡好?”
謝汐樓聽到這話,目光轉向薛氏。
薛氏今歲四十有二,早生華發,唇角縱紋深似溝壑,眼下烏青即使蓋着厚厚的脂粉,亦清晰可見。
謝汐樓記憶中的薛氏,極擅保養,三十多歲時像二十多歲,和先皇站一起像是兄妹,哪裡像是今日這般?
這兩年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她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薛氏笑容勉強,猶豫開口:“有些着涼,不甚要緊。哀家看着你長大,一轉眼竟也要娶新婦了。”
陸回笑意斂了幾分:“皇嫂既無事,臣弟便先告辭。逝者已矣——”他的眼中閃着譏諷,最後半句話格外輕淺,“好自為之。”
……
謝汐樓和陸回未多停留,在殿外上了馬車,直奔宮門而去。
禦道上的青石闆鋪陳的整整齊齊,陽光越過高聳厚重的宮牆,在甬道内落下半面光亮。馬車的窗戶敞着,懸着的薄紗擋不住微風,舞動間灌入馬車,夾雜着濃郁的桂花香。
馬車内鋪着柔軟的錦緞,陸回自上車後便沒再說話,謝汐樓坐在他身邊,身體逐漸松懈,疲憊感翻湧而上,思緒被困意侵襲,阖上雙眼。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等到她再睜開眼時,馬車已然停下,陸回靠在軟枕上看書,眉眼褪去所有的戾氣,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青岩書院,他還是代兄授課的先生,學生們心中如谪仙一般的人。
她的小動作驚動了陸回,他将書擱到一邊:“醒了?”
謝汐樓揉了揉酸脹的脖頸:“可是到了?怎麼不叫醒我?”
陸回還沒開口,謝汐樓已然半站起身推開車門。她正準備下車,看到不遠處的宅子呆在原地,将邁出的腳重新收回。
竟然到了沈國公府。
近二十年前,她在這裡出生,兩年多前,她在這裡被人殺害。這裡有最愛她的人,也有最恨她的人,最可怕的是,她至今沒尋到區分這兩類人的方法。
謝汐樓虛掩上車門,縮回軟墊上,心跳得厲害。她吞咽了下口水,眼睛眨個不停:“怎麼來這了?”
陸回笑着看她,不放過她的任何一個小表情和小動作,隻覺得這世上沒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事了。
她可能至今不知道,她緊張或心虛時會不停的眨眼睛,長長的眼睫像蝶翼,顫個不停。
“你曾說過與明德皇後是故交,這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你應該沒來過吧?”
謝汐樓幹笑道:“……自然沒來過。”
陸回伸出手指,挑起窗紗,慢悠悠道:“兩年前明德皇後在沈府意外過世,之後沈家大房再未回京,次年,沈家二房攜家帶口遠赴兖州上任,沈國公府隻剩沈國公一人。”
謝汐樓看向窗外。
沈國公府大門緊閉,曾經高朋滿座勝友如雲的宅子,如今落寞得如同被荒廢一般。
陸回道:“沈國公終日在家中佛堂吃齋念佛,不問世事,此刻定在家中。我也許久未來探望他了,可要一起進去?”
謝汐樓癡癡望着沈國公府的門楣,半晌搖了搖頭:“未遞拜帖,貿然登門,太過無禮……還是下次吧。”
陸回抽回手,并不強迫她。
窗紗因他的動作微微擺動,沈國公府在謝汐樓的眼前逐漸模糊。
她扭過頭,不再去看。
“走吧,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