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汐樓盯着他,帶着十分認真:“希望你不會後悔。”她将獄卒招來,指着面前的兩人:“将他們的牢房分開,隔得越遠越好,切莫讓他們再有任何溝通。”
聽到這話,一旁默不作聲的穆元愣了一瞬,旋即發瘋似的撲上來:“謝汐樓,你要做什麼?他說了什麼?他說的都不是真的,人就是我殺的……”
謝汐樓轉身走向大門,任身後的喊叫聲越來越猙獰,又越來越微弱,直至她走出牢房,直至她重新看到天光。
她沒有看到的角落,雲空輕聲呢喃:“我沒有錯。”
鸢尾在拐角處等她,她的耳目靈敏,剛剛的一切聽得一清二楚。她有些不解:“為什麼要幫他?”
謝汐樓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場景:“初入東吉寺時,偶然瞧見過一個場景。雲空站在熙攘人群中,低頭與一個稚童講話。那日陽光正好,他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一個對孩童溫柔的人,心中當是善意未抿。”
鸢尾垂眼:“可他害死許多無辜之人。”
“我知道,他必遭酷刑才對得起無辜亡靈。”謝汐樓思緒飄遠,回到了很多年前的華京,“我還是孩童時,每每頑皮犯錯,哥哥永遠擋在我的前方,替我被祖父揍。歲月輪轉,如今若有機會能幫到哥哥,哪怕隻有一丁點,我也願意去做。我以為雲空會和我一樣……或許是我想錯了。”
鸢尾不懂她的糾結,隻能默默相伴。二人沉默着走到牢房大門口時,恰逢一輛馬車停在了衙門口,趙寶月的父母攙扶着從馬車上走下,顫顫巍巍走向公堂。
謝汐樓後背發毛暗叫不妙,他們莫不是已經知道了趙寶月死的事?那她豈不是徹底拿賞金無望?
她湊到一旁站着發呆的獄卒旁,笑眯眯問道:“大哥,這兩位是趙員外夫婦嗎?他們來衙門做什麼?”
那獄卒知道她和成松相識,态度還算友好:“昨日玉山裡發現了一副骸骨,衙門将骸骨的特征标出,貼出告示,尋找認識這幅骸骨的人。趙員外的獨女幾個月前失蹤,他們應該是為此而來。”
謝汐樓在心底歎了口氣,摸出幾枚銅闆塞到獄卒手中:“兄弟辛苦,拿去喝酒。”
獄卒接了錢,五官更是舒展,又補了一個消息:“你可知前些日子白鹿寺中死了個人?聽說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這兩日他家的親戚來到靈州城,每日都要來衙門點卯,能哭喊半個時辰。今日衙門認骨頭的人不少,甭管是不是他們要找的人,每個都哭着進去哭着出來。這湊在一起,啧,趕上戲園子熱鬧了。”
謝汐樓倒不覺得這事和她有什麼關系,禮貌道謝後,提起衣擺快步追随趙員外的步伐。
靈州城衙門建在城中心,與監獄比鄰。穿過大門走過一條甬道,便是公開審理案件的大堂,也是整個縣衙最氣派的建築。
無名屍骨暫時安放在大堂和二堂之間的院落,謝汐樓匆匆趕到時,趙員外及夫人正在辨認屍骨。趙夫人面色蒼白背身站着,趙員外顫顫巍巍,扶着身邊侍從勉強站立。
衙役仵作将屍骨的細節說與二人聽,話沒說完,趙夫人雙眼一翻,暈了過去,趙員外癱軟在地,哭天搶地,一時間院内亂作一團。
成松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安慰完趙夫人又去安撫趙員外,忙得焦頭爛額不可開交。
“成大人啊,你一定要為我兒作主啊!老夫就這麼一個女兒啊!去寺裡拜佛,怎麼能把命給拜丢了啊!”
“本官定會查清真相,還趙小姐一個公道!”
趙員外抹了下眼淚,卻怎麼都拭不幹淨。心中怒火奔湧而出,呵斥道:“我女在白鹿寺中失蹤,還查什麼?定是白鹿寺中有人作祟。大人你且将寺中僧人全部羁押,嚴刑拷打,一定能審出個結果!”
趙員外痛失愛女迷了心智,成松身為一方父母官,還沒糊塗到草菅人命的程度。他闆起臉有心斥責幾句,瞥見趙員外一夜半白的頭發,終是沒有開口。
“你放心,本官定會盡快抓住殺害趙小姐的兇手。”
成松話語真誠,角落旁觀一切的謝汐樓卻是半分不信。
她早該想到,能在靈州縣令這位置上蹲這麼多年,沒有政績,不結黨營私,隻靠一個“善”是行不通的,還要懂得平衡各方勢力,裝聾作啞,在權貴間和稀泥。
賈氏算哪門子的權貴,也配讓一個縣令和稀泥?
若是幾年前……
謝汐樓輕輕歎了口氣。
好在,趙家運氣不錯,陸回此刻正在靈州,賈家若真鬧起來,讨不得好。至于她,待此案了結,她拿了錢便會離開,大不了這輩子不去青城繞開賈家。
謝汐從角落中走出,昂首挺胸,走出蓋世英雄的步伐,到漩渦中心直接了當開口:“參加成大人,草民謝汐樓,有關于此案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