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琰在一旁想起趙骅在北鹘告訴他的話，看來趙寰對趙骅的态度，不僅僅是趙骅表面說的那樣，實際上更加兇殘的對待，都被趙骅深深埋在心底。為了自己身為郡王的尊嚴，甯可忍氣吞聲。

陰暗中做過的事情終有撥雲見日的那一天。早朝退下之後，陸琰與趙奕明說了他心中的猜測，兩人沉默了許久。但畢竟是一個叛君一個叛國，在無論如何也無法洗脫這樣的罪名。

“郡主那邊，我會派人盡力去尋。”最後陸琰對趙奕明說道。

趙奕明本該應允這件事并且讓趙思知早日進宮的，誰知他的回答與陸琰想的大相徑庭。

“找她還是得找的，就是……如果找到她之後，她不願回宮裡，就讓她在外面吧。銀兩給足，保她這輩子衣食無憂就好，其他的不必強求。”

也許趙思知還真就如趙奕明所說一般，皇宮對她來說充滿太多回憶，自己的父兄和母親都曾在這裡，美好也好，不快也罷，都過去了。離開這個地方，對她而言應該更加暢快。

酉時有半，林季安跟着陸琰來到将軍收拾陸琰的行囊，把他的東西都搬到安遠侯府去，順便來看看陸玦。哪知陸玦壓根不在府中，聽府裡的暗衛說，他早些時候去找他在邊境并肩作戰的老兄弟喝酒去了。

同時一起收拾東西的，還有陳瀾，隻不過他并非與陸琰一同去侯府。

“衣服多帶幾套，特别是厚的，多帶一些。”陳瀾邊收拾邊自言自語。

林季安不太清楚陳瀾的事情，手中拿着幾件陸琰的中衣然後遞給他：“陳瀾要在過年的時候出遠門嗎？”

“是。”陸琰故作一副神秘的樣子，“你猜他去見誰？”

因為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林季安不禁有些聯想：“他找到他家人了？”

陸琰停頓片刻：“這麼說也沒錯，林大人聰明。”

“到底怎麼回事？”

陸琰回眸一笑：“他去撻疆。”

這麼一說林季安就明白了：“這麼快，撻疆王認可他了？”

林季安這麼說不是覺得陳瀾有什麼地方不行，而是赤禹敏是撻疆唯一的公主，再怎麼說撻疆王也不會太過随意讓赤禹敏嫁給誰，不大浪淘沙千錘百煉，撻疆王想必不會這麼容易答應。

“沒有。那次陳瀾在撻疆雖然盡了威風，但撻疆王還是不認可他現在的地位，所以最後給了他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吧，就看陳瀾能做到哪一步了。這次去撻疆，是以大周将士的身份去的，兩邦交好，聯誼往來。”

林季安聽說過有将士去撻疆的事情，沒想到陳瀾也在其中。“這麼說你把他放在軍營裡了？”

“對，一直跟着我也不是這麼回事，讓他自己去曆練曆練。”

東西收拾得差不多，陸琰和林季安也準備回林府。陳瀾看見他們剛踏出屋子，急忙喊道：“侯爺林大人！那個明日一早我就走了，先祝你們新年快樂！”

林季安朝他笑道：“你也是，早日……心想事成！”

陳瀾腰間的玉佩晃動，是那個在撻□□一無二且極有威嚴的信物。

這一次的新年民間過得萬分重大，不止大周人，在大周邊境的七城還能見到不少撻疆人一同前來熱鬧的身影。他們的耍雜要比大周的更為刺激驚險，周圍一大圈人看得更是呼聲陣陣。

繁城輝煌之夜，萬家燈火通明。街上巡遊的民間神話故事在歡呼聲裡上演，黃帝大戰蚩尤的勝利在一衆呼喊聲中落幕。

一處小巷，陸琰像個孩子一樣拿着火折子跨起身正點着一隻爆竹。

“刺啦”，爆竹上的引子被點燃了，陸琰速速收起火折子，對他身後的林季安道：“燃了！快走快走！”

隻聽得身後一聲巨大的爆響，兩人差點沒跑出兩裡地，紛紛捂上耳朵。

這爆竹……威力這麼大？真的不是他們那個老爹在哪個軍營裡弄來改造的嗎？這一切都要從他們吃團圓飯說起。

把陸玦接來林府的時候，陸玦帶來了一籮筐的爆竹，說是大過年應當喜慶喜慶。林季安收下了，不過陸琰覺得陸玦似乎還把他們當成孩子一樣，多大人了還玩這個。

等吃完飯，陸玦沒在林府待多久就出門了。林季安和陸琰無所事事，就拿着那一筐爆竹出了門。

雪地上被炸出一個兩爆竹大的黑窟窿，林季安和陸琰兩人相視一望，還是不玩了吧，怕是等會引來今夜巡視的守衛。

被守衛發現這個不可怕，可怕的是放爆竹的兩個人是朝裡的二位三品官大人。

陸琰讓人來取這籮筐爆竹擡回林府，自己則拉起林季安的手往繁鬧的街巷走去。

“這回過年林大人想去哪裡？”

想起去年，兩個人買了糖葫蘆，去了古寺，去了月老廟，到最後的發展還有些控制不住。諸多回憶一點點重現在眼前，好像才過去兩日一樣。

望着眼前一片人和繁盛的景象，林季安這次想去一個特殊的地方。

“去城樓。”

“好！”陸琰拉着林季安在前面跑起來，兩人的氅衣包裹起寒風，任其在身後晃動。

城樓之上，一覽繁城煙火，繁星點綴夜空，明月懸挂其中。

“我記得我爹帶我來過這裡，還有我娘。不過不是過年，是上元節的時候。”

眼眸中倒映着一片燈火，林季安看向陸琰，眼底盛滿遮擋不住的眷戀：“那時候爹說大周終有一日會比現在更加耀眼，不是繁城還是其他地方，萬家燈火不滅，人人安得自在。那時候看到的是什麼樣子我記得，隻不過現在比那時候，要明亮多了。”

陸琰沒有說話，隻是看着他，靜靜聽他說着。

“我沒有想過一朝一日我會在夜裡重新上來看這樣的景色，因為感覺沒人知道我想的是什麼，看到這些又是怎麼想。剛剛你問我想去哪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這裡，想讓你跟我一起來，想給你看……”

陸琰明白林季安的意思了，他往前靠去，輕而易舉探入了林季安的牙關。吮吸得越來越激烈，林季安擡手攬住了陸琰的頭。燈火的烘托之下，城樓上兩人的身影隐隐散發着微光。

“我會跟你一起看這樣的燈火，十年，二十年，一輩子，看它越來越亮，一直到我們走不動路為止。”

特殊的新年，宮中為大周百姓準備了一場别緻的恭賀。皇宮南門擴大的空地，數以萬計的孔明燈騰空而起，每一盞燈都是百姓心中的告願，星星點點組成壯闊盛大的風景。

“開始了。”陸琰擡頭望着夜空對林季安道，“現在有什麼新的願望嗎？”

“有。”林季安拉住了陸琰的手，“希望萬事泰亨，還有就是，我們白首不分離。”

“你的願望一定會成真。”城樓上的風刮得大了，陸琰給林季安帶上氅衣相連的帽子，湊在林季安跟前小聲道，“風大了，我們回家嗎？”

林季安其實早就看到了在城樓下等候着的那輛馬車，雖然不知道陸琰是什麼時候讓人來的。

他彎唇一笑：“走吧。”

攜手并肩的倒影傾斜在城牆邊上，身後夜空中不可磨滅的光亮璀璨，照耀一方福澤天地，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