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池将她送回姜宅時,平日裡那群對她愛答不理的姨娘們全都哭天搶地地圍了上來,一口一個“六姑娘”的叫着,跟哭喪似的。
姜煙吓了一跳,心裡頭正納悶着呢,就聽一道:“老爺。”她頓時了然,這群姨娘哪裡是真心實意地為她傷心,隻不過做做面子,不能讓姜老爺覺得,她們冷落了他親自尋回來的這個“六姑娘”。
姜煙腦袋疼的要命,仿佛随時會炸開一樣,現在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會兒,至于威虎寨和那陌生女子,這些想想就覺得頭疼的事,隻想等身體好了再說。
好在姜老爺知道内情,怕問多了露餡,假意關心了一番,就招呼人來,讓把姜煙帶回她那一方小院好好歇息,至于那些看熱鬧的姨娘們,雖然好奇的直癢癢,但也隻能不舍地看着姜煙離開。
這一覺睡得真是昏天暗地,中間醒來幾回,被人喂了藥,就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傍晚,斜陽透過窗牖打在房中擦得锃亮的地闆上。
姜煙覺得眼前清晰了不少,雖然還是像被蒙了層薄紗似的,但大緻都能看清了。她脖子生疼,扭了扭,這一側臉可倒好,看見床邊無聲無息地站個人。
雖然不至于吓一跳,但睡得迷迷瞪瞪的,還沒從亂七八糟的夢境裡回過神來,加上看的也不真切,就看見有個影子杵在那,這一下就徹底清醒了過來。
那人聽到聲音,轉過頭伏下身子,“六姑娘,您醒了?”
姜煙掃了她一眼,見她身着侍女服飾,稍稍放松了些,但心中還是緊張,畢竟她床底下還塞着一堆“寶貝”呢。
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感覺嘴裡這個苦啊,嗓子也是黏膩膩的,姜煙面露痛苦,強咽下去一口苦的發抖的口水。
侍女也是個有眼力的,趕緊跑到一旁的小桌旁,倒了杯清茶,拿來遞給她。一杯下肚,把那種黏膩和苦澀沖淡了不少。
姜煙把杯子遞過去,輕咳了一聲,問道:“你是?”
侍女聞言立即跪在床榻前,低眉順眼地說道:“奴婢名柏春,原在大娘子院前伺候,前日姑娘重病歸來,五姑娘擔憂無人照顧,便求了大娘子,這才撥了奴婢過來伺候您。”
姜煙頓時心煩,她本就是個在旁人面前裝樣子的冒牌貨,好在這方小院隻有她一人,有個不必僞裝的地方,如今身後時時刻刻跟個小尾巴,别說閑來無事摸摸床下的心愛之劍了,就連喘口氣都會覺得拘謹,生怕暴露。
雖然姜雙月在她眼中也有謎團,但畢竟人家也是好心,這時候強硬地把柏春送回大娘子院裡,也不是那麼回事。
眼下隻能把柏春留在這,日後須得找姜老爺談上一談,把她調走。雖說姜老爺視周序文的命令為聖旨,雖然她不知道周序文的計劃是什麼,但事情一旦敗露,姜老爺的麻煩也不小。
姜煙就這樣跟柏春大眼瞪小眼地又休息兩天,然後她聽見一件大事。
謝玉初病了,坊間傳聞他病得快死了,侯府前頭都挂上白布條子了,她正琢磨這個事兒的時候,姜雙月來了,兩人閑聊了一會兒,姜煙便隐晦地将話題引到這上頭,想問問真實情況。
姜雙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緒複雜,眨了眨眼,皆如迷霧散去,她歡快地笑道:“嗐,哪有那麼嚴重,他們總是聽風就是雨,瞧見誰家後門出來個郎中,就一傳十十傳百的說那人得了絕症。”
“不過侯爺确是病了,可隻不過是風寒,現如今已是大好,我來找妹妹也是此事,侯爺身份尊貴,眼下重病初愈,理應前去探望,父親與母親念着妹妹多日尚未出門,便想讓妹妹一同前往。”
姜煙擡頭,看向她沒有一絲雜質的清亮眼眸,說道:“多謝父母親挂念。”
姜雙月笑了笑:“侯爺是從京中來的,侯府規矩繁瑣,而妹妹又是回家不久,父親讓妹妹随我一同回去,有些話要叮囑妹妹。”
來到祟城這麼長時間,能讓姜老爺主動找她的事隻有一件,幫周序文傳話。
這是什麼意思?相當于是趴耳邊告訴她說,你趕緊來吧,你大恩人又有事兒要告訴你了。
這能不去?兩人又廢話了幾句,姜煙跟着她走了出去。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院中翠綠的樹枝上站着叽叽喳喳的鳥兒,二人一前一後走在樹蔭下的石闆路上,才到計大娘子的松丹庭,就被告知姜老爺回他自己那處理公務了。
姜雙月原打算和她一起前去,才走出不遠去,就看見一個侍女遠遠地跑過來,臉上帶着無法掩蓋的喜悅。
姜煙覺得這人面熟,但并不知是誰,姜雙月一眼認出了這是松丹庭她母親身旁伺候的一個大侍女。
姜雙月攔住她,笑着問道:“這是怎麼了?跑得這麼快,當心被母親責罰。”
“五姑娘,六姑娘安。”那侍女急忙一禮,語氣中抑制不住的歡快:“二姑娘,二姑娘回來了!”說罷,就朝松丹庭跑去了。
幾乎是瞬間,她看見,姜雙月搭在身前的雙手一顫,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