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煙跟着姜雙月行至園中一處六角亭,兩側的玉蘭盛開着,零星的幾朵從枝頭飄散而下,落在青階上。
亭中坐着五六個差不多歲數的姑娘,懸挂着的三曲祥竹鈴随風晃蕩,發出悅耳的聲音,伴着少女們的談笑聲飄向遠方。
姜煙同這些姑娘互相行過禮,便安靜地坐在一處。
姜煙聽她們的閑談,聽得快要睡着,皆是誰前日做了什麼繡品,仿了什麼畫,誰家的公子投壺進了幾隻。
所幸都在各說各的,也沒人在意她。忽然一道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看,坐在那的便是安定侯。”
“果真是英姿飒爽。”
姜煙眉心一跳,她可沒忘記自己坐在這的主要原因,若想脫掉這身“紮人”的衣裳,她就得報恩,就得接近謝玉初。
想到這,姜煙立馬來了精神,感覺世界都變得美好了。
說話的,是坐在她對面名叫季婉柔的粉裙少女,季婉柔扭着頭,持着一把蘭花醉蝶輕紗團扇遮面,扇下的臉頰飄起抹紅暈。
旁的姑娘一聽安定侯,也立馬朝那邊看去。
翠華園人不少,仿佛整個湘州待嫁待娶姑娘公子都在此處了,少的三四坐在一處,多的七八個一起遊園。
唯有一人,獨自坐在湖邊的亭子裡,捧着本書,在這熱鬧的春華園裡留下一個孤寂的背影。
謝玉初沒變,依舊一襲玄衣,墨發高束,身背挺直像個木頭似的孤傲地坐在那,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熟人更是靠邊的感覺。
塵肆察覺到視線,轉身抱拳行禮,再看看自家侯爺,若不是那根無意識敲動着的手指,他還以為侯爺那杯茶裡被人下了定筋散。
不為所動的模樣,讓塵肆在心中暗自歎氣,這可讓他怎麼和太妃娘娘交代啊。
離開京城,對于謝玉初來說,未必是壞事。
塵肆一直覺得,京城會吃人,曾經有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被拆吃入腹,那些個雕梁畫棟的建築下,埋藏着一顆火熱的心髒。
謝玉初早年喪母,宮裡頭胡太妃是他的親姑母,在宮牆之中蹉跎半生之人,如今唯一的願望就是這謝家獨苗早些娶妻。
前些年還在京中時,胡太妃急得不得了,還以為這孩子有别的癖好,鬧出來不少笑話,後來才知道,凡是提到情愛一事,他便對誰都提不起來興趣。
出來時,胡太妃還着意吩咐過塵肆,說這湘州一帶的姑娘溫柔體貼,若是有屬意他的,幫着撮合撮合。
簡直難如登天。
正巧,有人苦思冥想着該怎麼接近他。
姜煙的位置正對着謝玉初,于是她便光明正大地盯着謝玉初的後腦勺發呆。
旁邊拿着團扇的季婉柔正和講述着謝玉初剛來翠華園時的模樣,她也是誇張,快講成神仙降世了,說着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直接低聲笑了起來。
姜煙的思緒向來很飄,一開始她的确在想開始在想如何接近謝玉初,想着開始從他的喜好下手,想他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後來飄到了周序文身上,開始想離開祟城的日子,想大好河山,最後又回到了春華街頭那家燒雞鋪子上。
姜雙月聽得季婉柔的講述,也輕聲笑起來,見姜煙許久未出聲,于是扭頭問道:“六妹妹你覺得…”
她話未說完,便怔住了。
姜煙正出神地望着一處,她朝那邊看去,待确定姜煙看的是遠處亭中那男子時,她眉心猛地一跳。
姜雙月強扯出抹笑容,輕拍下姜煙交疊在身前的手,說道:“六妹妹?”
“嗯?”姜煙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
她決定了,要想幹成事,得先吃飽,姜家的飯菜素多葷少,這幾天給她饞得夠嗆,一會宴會結束,她就溜過去。
姜雙月張張嘴,還未等發出聲音,隻聽一陣男聲傳來:“婉柔妹妹這是遇見什麼趣事兒了,怎得笑個不停。”
亭中衆人聽見聲音紛紛看過去,四個人,三男一女,說話的是走在前頭,一手搖着扇子的公子哥。
亭中的姑娘瞬時間全站起來,姜煙不明所以,隻得也跟着站起來。
“嶽二哥安。”姑娘們齊聲說道。
姜煙張張嘴沒跟上溜,索性就不說話了,隻跟着曲膝彎腰行禮。
嶽子恒“呵呵”一笑,手中的扇子搖得更歡,他擡手揮了揮,說道:“妹妹們安,妹妹們安。”
轉眸在她們身上打量了圈,忽然把視線停在姜煙身上,說道:“這位妹妹瞧着眼生,是哪家的姑娘?”
姜雙月先一步跨出,臉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說道:“嶽二哥哥,這是我家六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