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的體驗實在糟糕。
親到後面根本就是在打架。
洛白月嗚咽着掙紮,卻怎麼也推不動懷裡的人,而這反抗引來的是更過分的對待。唇瓣被粗暴的啃咬,那入侵的事物柔軟靈活,不停在她齒間挑逗。她有些受不了——肉/體上受不了,心理上也受不了。她愛童俏,可是童俏又不愛她。她們怎麼能這樣吻?
齒腔又被澀情的舔舐一圈。
太過了。
她試圖将那條軟舌頂出去,然而嘴巴被親的合都合不攏,隻能含含糊糊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音節。
童俏似乎将這聲音誤認為某種動情的信号,夜幕中眉頭微微一皺,眼神旋即溫柔許多,不多久就松開唇,很輕的叫了一聲‘月月’。
然後,第二個吻旖旎的落下。
一再被強吻,洛白月簡直要瘋。
她不再去推童俏,雙手沿着對方的手臂上攀,直到十指掐住那細白頸子才停手。童俏終于意識到不對勁,卻還不肯将人放開。洛白月氣的眼睛通紅,發了狂的要去咬人,咬的那麼兇,像在報複。童俏就也來咬她,暧昧的津液在兩人舌尖來回過渡交換。
童俏不僅罵人厲害,咬人的功夫也了得。
洛白月嘴巴被咬的濕漉漉的,說不清是舒服還是難受,總之渾身酥酥麻麻一點力氣也沒有。她先咬的人,最後輸的也是她。一吻結束,童俏安然無恙,反而她的嘴又紅又腫,嘴角還嗑破了一小塊皮。
紅色的血液從傷口裡沁出,兩人嘴裡彌漫着淡淡的鐵鏽味。
童俏摸了摸頸側,洛白月剛剛掐過這裡,勁兒大的要命,仿佛想把她活活掐死。
就這麼厭惡她的吻嗎?
可她還是不想放開她。
她也沒有放。她的手仍然摟着洛白月的腰,額頭強硬的抵在洛白月肩上。從這個角度往上望,剛好看見兩條淺淺的淚痕在月色的映照下亮瑩瑩的泛起光。那雙總是充滿了笑意的杏眸也是紅的,眼裡水霧朦胧,可憐巴巴凝出兩顆圓滾滾的淚珠,水靈靈挂在眼眶裡将落未落。
洛白月哭過。
童俏心口一陣發悶。
洛白月要和她一刀兩斷的念頭如此強烈,她再糾纏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可她還是不想放開她。
她擡起手,指尖撫上洛白月的臉龐,很小聲的問,“洛白月,你為什麼哭?我們分手才幾天,你就這樣讨厭我嗎?”
話剛說完,手背就被一滴冰涼打濕。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大顆大顆的眼淚成串掉下,落在她的手上,狠狠砸痛她的心。
洛白月又哭了。
她立刻慌了神,手伸出去想摸摸那濕紅的眼角,卻被對方毫不留情的扭頭躲過。
“你還敢碰我!”
空氣中猛地響起一聲怒喝,嗓音不算很大,但在這冷寂的黑夜裡也顯得尖銳刺耳。
童俏愣了愣,分神的瞬間被一把推開。
四周持續靜默。
她怔怔立在原地,這次沒再上前。
洛白月重喘口氣,身體還沒從那兩個吻的餘韻中緩過神,腿軟的險些站不住。
“童俏,你憑什麼那麼說我?!是,我是沒有出息,沒你那麼有本事!可我從來沒跟你隐瞞過這點!從我們認識第一天起你就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八年了,你多的是機會離開我,去跟你喜歡的聰明人做朋友、談戀愛,是你自己不走!你現在有什麼資格來嫌棄我!”
還是很在意那句話。
還是忍不住想控訴。
說完,心底的怒火徹底爆發,幹脆不再壓抑,一邊嘤嘤嗚嗚的哭一邊委委屈屈的罵——
“你走開,不要親我!”
“我以為你和媽媽姐姐一樣,是心甘情願對我好,可為什麼連你也看不起我?!”
“你這麼嫌棄我,還來跟我談戀愛,是覺得耍我好玩嗎?”
“我讨厭你,恨死你了!”
“…”
太難過了。
被喜歡的人嫌棄原來是這麼傷心的一件事。
她紅着眼恨恨的看着童俏,等着對方回擊她、刺痛她。就像她們年少時吵架不知輕重每次都恨不得用最惡毒的話往對方心窩裡戳刀子一樣。
可這回她等來的不是刀子,而是道歉。
“對不起。”
童俏張了張唇,表情難得顯露出些許無措。
她沒想到洛白月會那麼在意那句話,在意到流了那麼多眼淚,甚至懷疑她跟她談戀愛也隻是為了耍她。
怎麼可能呢?
洛白月那麼好。
跟她在一起的這兩年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她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沉默的十幾秒裡,恍然想起她們之間很多事。
她想起她們在一起的第三個月,她獨自去國外出差,那是她第一次以高級設計師的身份和客戶進行對接。她很看重這個項目,盡量将細節也做到完美,可客戶仍然不滿意,甚至看她是個新人還故意為難她。
她在甲方那裡受了氣,回酒店接到洛白月電話,交談時語氣不怎麼好,洛白月猜到她工作受挫,不僅沒有跟她計較,還反過來安慰她。
隔天又是被刁難的一天,夜裡心煩意亂睡不着,房間門鈴忽然響了。她打開門,門口站着的正是昨天無故被她撒了一通氣的人。那時是深冬,天還下着雪,洛白月穿的厚實,羊絨大衣裡頭包了件棉服,整個人裹的像個大粽子,一看到她就往她懷裡撲,問她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那麼冷的天,有個女孩願意跨越千萬裡的距離飛躍三個國家來找她。怎麼會不驚喜不意外呢?
她仍記得那一刻的感覺,記得洛白月拉下圍巾露出那張被凍得通紅僵硬的臉龐時心髒在胸膛裡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動的感覺。
小鹿亂撞。
特别夢幻的一個詞,她沒想過在十六歲對洛繁星動心後時隔六年還會有另一個人帶給她同樣的感受。
而那個人此前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邊。
她的心如小鹿亂撞,或許當時臉也紅了。
“你怎麼來了?”她佯裝冷靜,實際上聲音都在隐隐發抖,“不是要上班嗎?年底還能請到假?”
“請不到,所以我辭職啦,工作又沒有你重要。”洛白月嘻嘻哈哈,拉着她的手進了房。周圍沒有外人,洛白月黏她更緊,脫了大衣和棉服就來親她,兩人親了一會,親着親着就滾到了床上。
寒冷的冬天,再沒有什麼地方比溫暖的被窩更适合傾訴愛意。洛白月親昵的抱着她,臉貼着她的臉,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在她耳邊絮絮叨叨說着關心的話。
“好想你,又怕你在國外受欺負,所以趕緊過來看你。那些外國人是不是很壞?很難對付嗎?明天他要是還找你麻煩,我就去幫你罵他!”
屋外在下雪,房裡開着暖氣,懷裡抱着女朋友。
一切都那麼美好。
這一刻,她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了。
被人關心太好了。
被洛白月關心太好了。
在她情窦初開的年紀,洛繁星也很關心她,但這關心和洛白月的很不一樣。洛繁星對她,是長輩對小輩、姐姐對妹妹,那關心是有規矩、有分寸的。不像洛白月——洛白月對她既沒有規矩也沒有分寸,任何言行舉止都是毫無保留的親密,親密到侵犯她的私人空間,可她一點也不介意。
她從來都沒介意。
從十六歲開始,她就一直縱容洛白月往她的世界裡闖。直到她們從朋友變成戀人。
這是愛嗎?
她其實也不是很懂。
她暗戀了洛繁星很久,縱使這份心意注定無法得到回應,這些年來她的眼裡也隻看得見對方。
可現在洛白月這麼鮮明、鮮活的出現在她面前,像一顆小太陽金燦燦、明晃晃的照亮她黯淡的世界。太陽的光芒太耀眼,以至于她有時會忘了自己心裡還住着一顆星星。
“童俏,你想我嗎?”
嘴巴突然被輕啄了一下,她回過神,眼皮微擡,瞳孔裡映出一張嬌俏動人的臉。洛白月專注的看她,眼裡滿是期待,等着她說‘想’。
她當然也想洛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