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沙郡王受了傷,外頭又有對他虎視眈眈的殺手在,使者團所居住的四方館并不見得安能護衛他安全,又介于傷員不好四處挪動。是以,闫楚禛思考片刻,才決定讓人先在鳳宜閣住下養傷。鳳宜閣是青樓,恩客留宿閣中乃是常事,赤沙郡王打着此名号留在鳳宜閣就不會顯得突兀。
“可是他是即将成婚的人,給他挂一個此般污名,不好吧?”霄元錦無辜被扯入赤沙郡王之事,無端累個半死。得知赤沙郡王無性命之憂,王府那邊來報,保護他們撤退的王府護衛傷勢均已安全回王府。霄元錦頓時如缷重負,叮囑管家定要安排最好的大夫給護衛治傷後,就點了一壺好酒,幾個最愛小菜在采藝樓吃了起來,美其名曰,死裡逃生,需要壓壓驚。
“是不好,要不你把人領回去。下回再拉着他跑上半個京城,說不定還能博得英勇的美名。”闫楚禛頭也不擡,開口就來了一句把霄元錦的奇思妙想給扼殺了。
“那更加不好。”霄元錦嘟囔着搖頭,他可不想忽然被不知哪裡來的殺手刺成篩子。“等等,還是有問題。那群人下手那麼狠,鳳宜閣裡面基本上都是柔弱女子,會不會很危險?”
這回闫楚禛可沒有要堵霄元錦嘴的意思,因為宵元錦在這扯了大半天,總算有一句說到了要點上。闫楚禛能和整日玩世不恭的霄元錦成為好友,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霄元錦不同一般的京中的纨绔子弟,他的本性是善。除了不愛讀書,時不時會惹出些事情給闫楚禛去收拾之外,其餘的是能夠滿足闫楚禛心中對友人的标準。
“世子爺的擔心大可不必。鳳宜閣要是連維護恩客安全的本領都沒有,那麼又如何能在京中立足。世子爺也是鳳宜閣的老客人了,可曾見過來有放肆之徒得逞的?”
答案即便霄元錦不回答,也是肯定的。京中權貴衆多,各方勢力混雜。随随便便一個牌坊砸下來都可能壓中一兩個不能輕易得罪之人。鳳宜閣伫立在長壽坊,做的是青樓待客的營生,如今又是女主掌生意之權,總難免會遇到一些不知好歹的會上門找麻煩。要是隻有明道上那丁點的功夫,鳳宜閣的牌匾恐怕都要換了好幾輪了。
赤沙郡王人是安靜留在了鳳宜閣養傷,在一腳之差的鳳宜閣門外,關于他的話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卻如街頭的桂花香一般四處飄散。外族郡王淪陷京中第一的鳳宜閣,不顧身份,留戀青樓夜不歸宿。為了配合闫楚禛的劇本,霄元錦被要求定時出現在鳳宜閣。這于霄元錦而言本就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就是逛街累了,就去鳳宜閣坐坐,大搖大擺地和赤沙郡王一同在鳳宜閣中遊玩,聽曲,喝酒,閑聊京中趣事。百姓津津樂道此事,一面暗地裡指責赤沙郡王的花心,一面又忍不住感歎,甚至好奇那棟建築裡頭到底是有着何等的魅力,就連外鄉之人的心都會被其中的姑娘輕易抓住。鳳宜閣的名聲順風而起,客人更是多了不少。客似雲來間,似乎有着背後的推手,順勢沿着闫楚禛的假設的假象在推波助瀾。
“吩咐羅叔和芸娘,要仔細些。特别是那些外來生面孔,甯肯少做些生意。”黃昏時分,長壽坊,各青樓上紅燈初挂。一輛未挂任何名牌旗子的馬車緩緩停在了鳳宜閣對街的一處,淩挽馥撩起車簾一角,朝着鳳宜閣方向窺望。不過是剛開始營生的時辰,鳳宜閣已是熱鬧非凡,每夜前來光顧的恩客比起昨日更是有增無減,已經讓京中各大青樓看了隻有眼紅的份。客人絡繹不絕固然是好,可惜的是,恐怕裡頭是否有别有用心之人就不得而知。傻傻的打開家門給人挖坑自己跳可不等于富貴險中求。
“曉得,已經安排增添護院的人數,芸娘和爹都會随時留意閣中情況。遇到可疑的,都會将人請出去。”自赤沙郡王在鳳宜閣留宿的風流韻事被傳出去開始,鳳宜閣就時不時多出一些行為詭異之人。假扮恩客進來找機會溜進鳳宜閣後院的還好處理些,閣中的姑娘們會随時向前周旋,狠狠敲一筆後送走。麻煩的是那些在牆角徘徊的,不是整日盯着閣中人進出,就是趁夜裡翻牆入閣。好在,鳳宜閣已經提前做了準備。那些有了動作被現場抓住的,羅伍按照淩挽馥的吩咐,随便找了個偷竊或者是吃霸王餐等無足輕重的理由抓了扭送到官府。對方不敢暴露,隻有啞巴吃黃連,順着鳳宜閣把虧都認了。“倒是少夫人你,爹說了,近日還是少出門為好。有什麼需要的,給個人回去說一聲就好。”
因着淩挽馥和鳳宜閣的關系,又有闫楚禛和霄元錦是多年交情,對方關注的對象自然就擴大到闫府和淩挽馥。羅伍當心淩挽馥又像上次般受到傷害,特意提醒四月要護衛好淩挽馥。
“無妨,關鍵目标不是我。此處不是南诏,他們不會輕易對我怎麼樣。回去吧。”
“還得去買冰糖葫蘆給兩位小少爺,少夫人你今日出門前可是答應了要帶糖葫蘆回去的,可别讓小少爺失望了。世子爺也是,好端端地在什麼别院擺宴,還一去就是兩天。小少爺們看着大少爺出門,眼淚汪汪的,怪可憐。”
“他們兩個哪裡是舍不得父親,是自己沒辦法跟父親出去玩,鬧别扭。”兩隻小的已經可以蹒跚走兩步,活動範圍變大,人越發機靈,嘴裡的話還說得一塌糊塗,眼珠子已藏着十萬個鬼主意。最愛之一就是跟着她和闫楚禛出門。像今日般,跟随不成功,兩小隻就會齊刷刷地眨巴眼睛,豆子就要開始往下掉。看起來可氣,又可笑。對于兩個小的管教問題上,夫妻兩早已達成共識,從小就不會溺愛孩子。因而兩隻小的眼巴巴地委屈了一輪,就隻能換來了淩挽馥的吃食而已。
京中已入了秋天,赤沙郡王傷勢已好了個七八成,好玩的霄元錦在王府郊外别院設了賞秋宴,下帖邀請了闫楚禛,赤沙郡王以及幾個要好的京中子弟過去遊玩。對外是賞院中秋色,對赤沙郡王則是慶祝他痊愈,紀念他們兩個一起過命之交。這是世子爺一慣的風格,用闫楚禛的話來說,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來為他愛玩的心買單。
宣王府的别院位于山谷之間,引溪水而入。坐在在院中,遠眺山間銀杏金黃,低頭嗅菊香清幽,無絲竹之聲,卻有啾啾鳥鳴,約上三五知己,圍爐煮酒,個中惬意是人間萬兩不可輕易換。
宵元錦為了今日的宴席特意從鳳宜閣那訂了最受歡迎的酒,黃金醉。今年的桂花開得格外繁茂,鳳宜閣不以賣酒為主業,但是會時不時自行研發釀造各種酒品,吃食。黃金醉就是剛出的新品,用的就是現下四處飄香的桂花釀造的酒,最是适合當下季節飲用。此類酒品一般僅僅在鳳宜閣中供客人飲用,不輕易對外。宵元錦可是花了重金,又動員了老熟人的面子才得以購得。黃金醉花香濃厚,後勁足,幾壇子下去,宴席之人已是醉意上頭,不勝酒力之人更是早已東倒西歪。客人喝醉了,皎月已高挂,宵元錦接受了闫楚禛的提議,提前結束宴席,讓仆人扶着各人回到房間休息。按照王府的習慣,闫楚禛和宵元錦一塊住在東院,赤沙郡王和其他賓客都住在了西院。
闫楚禛酒量不錯,今夜又喝得不多,暫無睡意,便抓起書卷就着坐在窗邊看了起來。三更時分,外間吵雜聲忽起,闫楚禛放下書,意欲出去看個究竟,就見宣王府一仆人慌忙而至。
“相爺不好了,西院裡不知怎麼的,走水了。”
“院中客人如何?火勢如何?”
“世子爺已經派人去救火,隻是那些賓客,各個都喝得醉死,仆人叫了大半天都沒反應。”
“還叫個什麼,當然是破門把人擡出來救人要緊。”
破門擡人?裡面的賓客有未來的驸馬爺,慧明大長公主的二公子,司馬将軍家的小公子,還有刑部侍郎,非富即貴,自家主子竟然讓他們去把人在睡夢中擡出來,萬一日後貴人責怪,那可如何是好?宣王府的仆人錯愕于宵元錦的大膽命令,院中火勢又不可耽誤,一時不知如何時候是好。
“如今情況緊急,救人要緊,事後我再出面賠禮就好,各位貴客想必是能原諒的。”
闫相爺此句可比主子的穩妥多了,帶頭的仆人将剩下的仆人都安排上,除了必要留守的都被安排去西院救人,擡水的。
闫楚禛和宵元錦兩人趕至西院,火勢已經被撲滅,餘下明火被撲滅的煙。熟睡的賓客被擡至院中,已是醒來,正迷迷糊糊地聽着仆人講着發生了何事。
“郡王不可,你住的廂房還有明火,裡面甚是混亂,不可進去。”
“不礙事,不礙事,我進去看看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