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挽馥醒來的第二天,就要把守在床邊的闫楚禛趕回朝堂。四月不解,妻子生病的時候有丈夫在身邊照料不是好事嗎?
淩挽馥指着床榻邊越堆越高的文件,再不讓他回去。房裡估計都會被他的文件埋起來了。她對情窦初開的懵懂有種無能,總認為兩人的情感的深淺,并不限于眼前的一時半刻歪膩。與其每日睜開眼看着他窩在那個小地方處理那些煩人的事情,還不如放他回去應該的地方,起碼吏部還有一張舒坦的高椅可以給他靠靠背。她身子現今是虛弱了些,葛姑說過,隻要仔細些便好,不礙事,她又何必拘着他,放不下那些朝政的同時身體也跟着受罪。
“你就這麼不待見我嗎?”被妻子趕回去,闫楚禛可是一萬個不願意的。剛好今日本就是休沐,他得多争取。
淩挽馥無奈地笑了笑,這人昨日不是說得好好的嗎,怎麼一起床就變卦了。外人曾言吏部尚書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怎麼回到府上就各種不講道理了呢。“你不回去留在府上幹嘛?難道是想幫我處理内務不成?”
那又有何不可的,不就是些雜事,吏部那麼繁雜的事情,他都能處理得來,還怕了這個他長大的宅子?“馥兒這幾日就好好休息,有我在,不會有問題的。”
闫楚禛心中的小算盤是怎麼敲打的,淩挽馥可是一清二楚,不就是找個借口不想回去吏部。看他那自信滿滿的樣子,想來要他乖乖就範,那是不可能的。淩挽馥眼睛一轉,摸了摸肚子,和裡面的小家夥商量着,孩子啊,可不能怪母親心狠,誰讓你父親可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
闫尚書接任闫府事宜的時機比他想象中來得還要早。早膳一過,府上的婆子就站在了宿石居的門口,很快就要天冷了,府上的冬衣還沒有個章法。
“少夫人先前已經根據京中布料行的行價選定了幾種布料備選。後遇上少夫人就病了,事情就擱置了。”
每年冬天到來前,府上都有添置冬衣的習慣。闫楚禛是知道的,可是穿上身的冬衣不是直接就讓人上門量身不就好了嗎?還要挑選備選?闫楚禛對其中的門道可是第一次接觸。
“那我來給大少爺你說說吧,少夫人一般習慣會讓人打探行價,時下的款式,再讓成衣店的老闆過來。讓人直接送過來也是可以的,但是少夫人說了,心中沒底,就沒辦法掌握主權。府上要添置的冬衣除了主子的,還有下面的仆人。仆人會根據不同的級别添置不同的冬衣。”阿蘭身子已經康複,沒有去操心自己的成親的事情,反而主動請纓要求過來給闫楚禛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說白了,就是不放心闫楚禛,少夫人身子還沒利索,要是大少爺在内務稍作揮霍,把那些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内務整亂了,少夫人可是會很頭痛的。
“少爺,那個可不行,布料不擋風。”
闫楚禛聽了放下手中的布匹,轉手準備拿起另外一匹玄色的。
“四少爺不喜歡暗顔色的,他說黑漆漆的,看了讓人心情不好。”阿蘭又再次好言提醒。
闫楚禛挑了挑眉,一匹布的顔色還能影響闫律祁的心情?他不是缺冬衣,是缺揍。
就這樣,兩個時辰的裡,闫楚禛都在拿起被勸放下之間來回。好不容易在阿蘭的幫助下在各種布料樣品中糊裡糊塗地敲定了布匹的顔色。其餘的紋路,材質等等,闫楚禛隻好全權交給了阿蘭。處理完衣的問題,還沒來得及歇口氣,仆人就陸續過來請示各種的事情。負責采辦的人過來申請拿下旬的銀兩,有仆人過來,祖家派人過來,說闫楚禛的堂叔祖的養子的媳婦生了,還有莊子的管事過來請假回去奔喪……
闫楚禛一聽,頭直接大了,這是什麼東西南北的事情,采辦的銀兩不是按月給的嗎?還分上下旬?祖家那邊親戚那麼多,堂叔祖的養子又是誰?他記得莊子的管理都挺寬松的,為何奔喪又要特意跑過來一趟?
“少夫人平日都要處理這些事?”
阿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少夫人上午一般會去老夫人那邊問安,陪老夫人用早膳。回來後就在玲珑閣,都是用來聽取各個仆人過來彙報的事情。下午的話就會在閣裡一個人處理事。十五,月底風宜閣那邊會送賬冊過來,少夫人就得騰出來盤賬。”闫府内部的,對外的人情世故,生意上的營生,零零總總,涵蓋着府上人每日的衣食住行。事情多的日子,淩挽馥會一直忙到闫楚禛回來都未曾踏出玲珑閣。
“所以,少爺,他們請示的那些事,該如何處理好?”
等待着回複的仆人一波又一波,婆子小厮七嘴八舌的讓闫楚禛的兩額生疼。下屬找他,再着急也隻會安靜地站在一旁等他回複。絕不會如眼前的婆子管事一般超個不停,不要說再留在府上幫忙幾天,就是此時此刻,他都覺得耳朵在轟轟的響。他能應對着朝堂的風雲變幻,卻沒辦法搞清楚那些茶米油鹽裡的條條道道。
眼看着闫楚禛快要撐不過去了,阿蘭适時地出手相助,按照她的權限範圍做出了簡單的處理,剩餘的都一一記下,以便淩挽馥能進一步處理。少夫人說了,大少爺是治國平天下的人,後院的一畝三分地,不是他的天下。
上午在後院的事情是怎麼樣,淩挽馥很有默契地沒去問。午歇一過,淩挽馥就回到了玲珑閣。她的身子尚沒有恢複到以往一般,長期在案桌旁坐着很是勞累。背靠着軟枕,坐在榻上就舒服多了。闫楚禛也讓人把文書搬了過來,隔着案幾而坐。她擁着被衾聽着丫鬟婆子彙報着尚未處理事,他手執筆在一旁批閱吏部的文書。他是不擅長處理内務,但也不妨礙他陪着她。
不到半個時辰,冬衣的添置有了定數,四月去挑選了賀禮送到了祖家,莊子的管事是回老家為老母親奔喪,不僅獲得了批假,還領走了五兩銀子。上午讓人摸不清頭腦的事情在淩挽馥都一一得到了解決,那些婆子的狡猾心思,在她面前都無所遁形,乖乖地如實交代。乏的時候,擡眸之間,闫楚禛便會看見淩挽馥抿着唇認真的樣子。一般情況下,她會噙着笑,小折扇抵着下巴,聽得津津有味 ,仿佛婆子口中說的不是煩人的内務之事,而是酒樓裡的說書。遇到緊急棘手之時,手中的小執扇變會不自覺地輕輕敲動幾下。即便她已經如此活靈活現地在他面前,他尚未能在那種可能失去她的恐慌中得到平息,他想在她身邊多呆一些時日。近距離的相伴,哪怕不用過多的交流,就是這般偷偷地暼上兩眼,對他而言,都是一種平複。她是他的心魔所在,也是治愈他的靈丹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