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做生意哪裡都一樣,我也不虧。”京中有巨利,邊遠小鎮也不見得無利可圖,關鍵是看如何經營。淩挽馥說話間不自覺地撫上小腹,即便依舊平坦,可自從那日得知有喜後,她總能感受到裡面有股溫熱回應着她。看來小家夥也是贊成的。
“那估計得派人跟着柳紅一起過去。”
淩挽馥點了點頭,她身邊會管賬的丫鬟不多,柳紅剛學不久,還得需要人在旁邊指點一二。“要是每個姑娘都像阿蘭那樣就好了,那派去荊州的人就不用愁了。”鳳宜閣的姑娘裡,就屬阿蘭最擅算賬管數。
“咦?阿蘭怎麼了?什麼去荊州?”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說的就是聽着聲音着急跑進來的阿豎,可能是太心急,以至于手上捧着的東西都不記得放下了。
“你怎麼進來了。”
迎來了闫楚禛的一瞥,阿豎才尴尬想起自己忘記了禮數,忙後退道歉。四月和阿蘭都受傷養病中,淩挽馥身邊少了兩個得力的,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适的。阿豎自動請纓,有空的時候過來幫着做些跑腿的活。“夫人是不是要派阿蘭去外地,那可不行,阿蘭身子還沒好呢。”
“誰跟你說我要讓阿蘭去外地。”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阿豎呵呵地笑了兩句,搓搓手,在闫楚禛即将開口趕人之前迅速退了出去。
“我如果沒記錯,阿豎好像和夫君你一般大。”淩挽馥歪着頭,望着已經跑得老遠的阿豎。想起了一些近日來的畫面。暗笑,原來如此。
朝堂之上,崇光帝上朝的時間變得更加不穩定。三頭兩日以身體抱恙為理由不上朝已經是常事,有些大膽的臣子甚至會私下開局賭今日早朝能否見到聖上。同樣是受了傷,晉王可比崇光帝回到朝堂的時間要早得多。聖上不在朝堂,比端王更有經驗的晉王也已經歸來,代理朝政之事自然就回到了晉王的手上。言官對聖上整日不上朝的行為表示不贊同,多方上奏進谏,希望帝王能勤勉政事,均被一一退回。比起百姓與天下,他們的君王更加醉心于身體的休養。煩人的政事讓他感到身心厭煩,疲倦。朝中之人更是讓他疑心重重,稍有風吹草動,便會不斷猜疑,他們中的某一個是否會成為下一個宵元鎏,下一刻,是否會有一把大刀懸挂在他的頭顱之上。和先前不一樣的是,忙着處理奏章的晉王漸漸成為臣子心不二的儲君之時,崇光帝似乎忘記了此事的存在,懸空的太子之位成了晉王與聖上,晉王與朝臣,聖上與天下之間一道無法觸及的禁忌。
天幕降臨,帶着聖上口谕的内侍比晉王更早地來到了晉王府。聖上念晉王救駕有功,有勞心勞苦地輔助朝政,特意下旨賞賜,以示嘉獎。
“晉王殿下,什麼人對聖上忠心,什麼人愚笨,聖上心裡明鏡一般清楚得很。晉王殿下可不能辜負了聖上厚愛,更不要一時迷糊學了那些蠢笨之人,将恩寵變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本錢,最終落下個不可善終的下場。要知道,隻要有聖上的一日,天下就是聖上的,我等今日的風光不過是仰仗着聖上賞賜的榮光。”
“那是自然的,本王定會緊記心中,辛苦公公今日跑了一趟,進去喝杯水酒,歇一歇。”晉王恭敬地領命,讓官家把内侍迎了進去好生招待。賞賜之物除了黃金千兩,還有绫羅綢緞,珍貴的海上夜明珠,奴仆上百。然,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行使着太子的職能,卻無太子之名,無論怎麼解釋都逃不過名不正言不順。臣子明面上恭維,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實則背地裡則是嘲笑不斷,說他不過瞎忙。無太子之名,他日一旦朝堂出現什麼風吹草動,他今日手中的一切都會瞬間化為烏有,反而成為把持朝政的鐵證。更讓人諷刺的是,送來的賞賜之物中夾着不少前東宮的舊物,傳話内侍的無心閑聊,不過都是父王給他的一個警告,讓他記住臣子的身份,永不生二心,否則宵元鎏的下場就是他的明日。
晉王閑步入書房,漫無精心地從書架上摸出一本古籍,裡面暗格徐徐打開。拿出不起眼角落的白玉小瓶,如往常一般摩挲着。隻是這一次,他沒有再把瓶子放回原位,而是将它交給親信。
“可以了。”父王,可不能怪我。生于帝王之家,你我都不過是遵循着彼此逃不過的宿命。
不管是晉王掌權,還是聖上執政,吏部每日的事務還是讓闫楚禛忙得不見天日。淩挽馥在養胎階段,不适宜外出過多,便盡可能地留在府上,管管賬,看看話本,逗鳥養花。四月的傷已經無大礙,安排小丫鬟幹活是沒有問題的了,阿蘭還需要繼續卧床。芸娘擔心淩挽馥身邊沒有人照看,時不時就會跑來。
一恍,兩個月的時間就又過去了。今日,芸娘帶着賬冊過來,順便也帶上了阿蘭的弟弟郭晖。淩挽馥已經許久未見到郭輝了,眼前的小子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幹瘦,病恹恹的小孩了。個子長了,人也壯實了,性子也是随了阿蘭有禮溫和。淩挽馥簡單問了郭晖日常一些事情,便讓阿豎過來把人帶給闫楚禛。
“今日夫子生病,四少爺正好在書房。此時過去,也可以直接見到四少爺了。”聽聞是阿蘭的弟弟,阿豎表現得有為積極。
“看來哪怕阿蘭好了,要回來少夫人身邊還是難了。”
“你瞧出來了?”淩挽馥莞爾。她的直覺果然是沒錯的,平日裡阿豎有事沒事就喜歡往阿蘭跟前湊。偶爾外出辦事回來還會給阿蘭送些小物件。阿蘭受傷後,救數阿豎跑得最為勤奮。
“你們在嘀咕什麼?看到什麼了?”四月不解地望着偷笑的兩人。
那丫頭還是如此,芸娘和淩挽馥相視一笑。兩人坐在花架下,笑談着近日京中的變化。離開了監國位置的晉王重新管起了河壩工程的修建,珍寶齋的新品受到了京中貴婦的喜愛,宿石居相信很快會有喜事。身邊的風景依舊,但故事中的人已經有了不一樣的色彩。哪怕世道如此艱難,依舊能走過悲傷,嘗試着向前,勇敢地走向下一段的開始,收獲着那麼微不足道卻依舊能寬慰心靈的喜悅,又何嘗不是對過去不堪的一種告别,未來的一種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