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這個态度和我說話?”路禮忽然出聲:“那件事是我沒提前和你商量……”
“就算——”江聿第一次打斷他:“就算提前與我商量了,你會改變決定嗎?”
路禮默了一瞬,如實道:“不會。”
他做事自有道理,沒必要告訴江聿,可見到江聿這副永遠好說話、逆來順受的樣子,明明最喜歡的就是他這副乖順的樣子,可此刻不知為什麼,心裡又生出無名的火。
“你可以為自己争取,機會不會主動找你。”
江聿嘴角牽起:“還是不用了吧,就像我那些畫一樣,沒什麼好争取的。”
争取有用嗎?從進公司起,他走的每一步都全憑自己。和路禮滾到一張床上後,所有人都理所當然認為,他該靠着路禮得到些好處。
可他從始至終沒開過一次口,不管是向外人解釋些什麼,又或是路禮索求些什麼。
上午在場館裡給路禮打電話時,江聿想過争取,可面對一句輕飄飄的“不要鬧脾氣”,失去了開口的力氣。
提起畫,路禮臉色更加沉郁,嘴唇微動卻始終沒說什麼。
辦公室裡陷入沉默,一時間靜谧非常。
半晌,江聿打破沉默:“其實我對工作安排有些話想說。”
路禮挑眉:“你說。”
“路總可以考慮再招一位秘書,或者考慮總裁辦其他人。”說完,他停頓了下,“工作交接結束後,我想去其他部門,從職員做起。”
當下局勢已定,董事會股東們無法撼動路禮的位置,應當沒那麼需要他了,那麼他也想有自己的事業。
去其他部門,從一個普通職員做起,發揮工作能力,憑借努力晉升。
路禮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你想離開我?”
“我沒有要離開。”江聿解釋說:“現在集團内部局勢已經穩定下來,向丞也靠得住,總裁辦工作重心向他傾斜也沒問題,我們指尖……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路禮冷然道:“你想都不要想。”
“你要是想升職,過完年後,我提你做特助,年薪翻倍,我不在時,對公司事務有決策權。”
這個位置曾經是江聿夢寐以求的,因為可以站得離路禮更近。
可現在放在他身上就略顯諷刺,他總覺得這和古代那些做男寵起家的權臣沒區别。
他搖頭:“不用了,回頭别人議論起來更不好,我隻想從基層做起。”
路禮不松口:“不想做特助就維持現狀,如果忙不過來,讓小李幫你。”
江聿還想為自己争取:“我不是全不管了的,如果日後總裁辦這邊忙不過來,我随時都可以回來幫忙。”
“沒必要折騰。”路禮不想再聽他多說,揮揮手:“出去忙吧,一會飯到了進來一起吃,哦對了,晚上陪我去聚會。”
江聿把嘴裡的話咽下去,轉身出去。
他很想問路禮,為什麼不能給他愛,還非要把他拴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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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秘書,給路哥做秘書是不是很辛苦啊?要不要來我這,薪資待遇都好說。”酒吧包廂裡音樂聲聒噪,程鵬扯着嗓子,幾乎是用喊的:“畢竟路哥優選,工作能力一定強!”
三分鐘之前,路禮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起身出去接電話。
江聿理所當然落了單,程鵬松開懷裡的漂亮少年,一屁股坐在江聿身邊,半開玩笑地挖牆腳。
他翹着二郎腿,腳尖懸着,悠閑地晃蕩。
這不是他第一次佟江聿開這個玩笑。
從前不論路禮在場與否,江聿聽了,也隻會淺淺微笑,說在路總身邊習慣了,不考慮換工作。
今天江聿卻是沉吟片刻,轉過頭很認真地問:“請問程少,我過去的話是什麼職位?”
他把程鵬問得一怔,旋即程鵬又笑開,畢竟衆所周知,江秘書對路禮癡心一片,怎麼可能主動離開?
想通這點,程鵬按下心中怪異的感覺,笑眯眯道:“那得看江秘書本人的意願了。”
“什麼意願?”路禮從外面回來,剛走近就聽到程鵬這句話。
江聿收回目光,淡聲說:“沒什麼。”
程鵬如實說:“就是我剛剛跟江秘書開玩笑,想挖他來我公司,沒成想人家還真動心了,路哥,你是不是平常給江秘書開的工資太少了?”
江聿知道攔不住這話傳回路禮耳朵裡,索性也不做無用的阻止,安安靜靜坐在一旁聽。
聽到程鵬說到“人家還真動心了”這一句,路禮眸色一沉,面上表情紋絲不變,指尖不自覺按在膝蓋上,平整的西褲起了褶皺。
程鵬說完這事,話題立馬轉到别處,聊起江城西邊那塊地皮。
“西街緊挨着的那趟城中村早晚得拆遷,上周六我碰到鄒煦,雖然沒明說,不過我聽那意思是拆遷款這兩個月就能下來,唯一的難處就是有幾戶釘子戶說什麼也不搬。”
“錢給夠也許就搬了。”路禮問:“怎麼?程叔叔對那塊地皮感興趣?”
“是呗,那塊地毗鄰西街,我爸想建商場和高檔住宅,叫我多和鄒煦走動,他應該一會就到。”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江聿默不作聲低頭看手機。
畫稿剛鋪好顔色,他想回去繼續畫。
不過明天路禮有早會要開,想來不會在這裡耽擱太久。
周圍都是二代圈子裡的,聊的話題無非那幾個,江聿融入不進去,也不屑融入。
“江秘書!”他正兀自發呆,兩個青年吊兒郎當地走過來,把酒瓶刷地伸到他面前,語氣輕佻:“一起喝兩杯?”
這兩人在二代圈子裡家世排最末等,平時靠跟在程鵬身後讨好,才能擠進程鵬攢的局。
不過縱使這樣,江聿也得罪不起他們。
他下意識求助地看向路禮,路禮目光與他短暫碰觸,随後默然瞥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