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告訴嶽寄歡,本世所有任務推倒重來,而且這輩子他沒有直接下達任務的權力,任務是本世界天道系統直接給的。它被收編了,以後隻負責當一個可愛善良的中間商。
所以,嶽寄歡所有要完成的指令都将聽從天道安排,系統也不知道接下來劇情會怎麼走。它隻知道完成天道的每一次任務都是在修正世界,給這個到處都是bug的世界打補丁。
這聽起來比上一世還難,閉着眼睛摸黑,保不齊什麼時候任務一直失敗,嶽寄歡兩眼一閉又死了。
她氣得抄起地上的石頭就往天上砸,破口大罵:“狗屁天道!我死了就讓我死!不是說這是我的命嗎?誰想做什麼狗屁任務!”
二月天晴,天上乍然劈下一道驚雷,直沖嶽寄歡腳邊燎焦了她的衣角,她連忙往後縮了幾步,這才沒有被傷到。
中間商系統咳了幾聲:“宿主,既然重生了一切都是造化,先完成任務才要緊,世界不能再二次崩潰了。”
它頓了頓:“還有,你不想找到上一世把你弄死的人嗎?”
似乎是剛剛那道驚雷來的太過急,似乎是想起上一世慘死的痛苦,嶽寄歡捂着心口微微喘氣。片刻過後,她垂着眼,向天道短暫地屈服了:“行。”
為了完成第一次任務,嶽寄歡帶着系統趕緊趕慢跑了一路來到羨水城。她現在還是十三歲的身體,一路上幾乎都是靠腳力走過來,偶爾靠裝慘借了路上牛車馬車混着。
一人一統停停走走了約莫十五日有餘,走到羨水城就見這裡迷霧遮天,剛好碰上任務進行。
透過廟裡屋頂的縫隙,能看見羨水城的天徹底黑透。
嶽寄歡走了數日精疲力盡,現在好不容易在城中摸清了情況,又找到這個破廟點了火歇息,和系統拌完嘴她就昏昏欲睡。嶽寄歡靠在冰涼的神像身後,頭一點一點,很快要睡着的模樣。
如果不是廟口一點很微弱的響聲傳到她耳中,她現在已經完全睡着了。
系統小心翼翼:“宿主,有東西。”
嶽寄歡朝系統輕輕點頭。她現在雖無靈力,但修煉多年刻在骨子裡的反應速度還在。
快速伸手将面前那點火滅掉,動作比以前稍慢,但她還是立刻翻身滾進了枯草堆。
幸好這神廟雖然破落,卻不缺些雜物枯草。現在廟中很黑,嶽寄歡扒拉了一堆勉強遮住自己。剛剛起動靜的東西不像任務要求的傘妖或别的邪祟,對方動靜很輕很微弱,毛毛躁躁,甚至不像什麼妖怪。
嶽寄歡穩住心神,她咽了咽口水,盡力讓自己藏得更深些。
她蜷縮在神像後,幾座神像挨在一起,隻能露出眼睛從狹小的縫隙中窺探外面的光景。廟裡黑洞洞的,這兩天羨水城連月亮也被烏雲大半遮住,隻有少許的光亮投射進廟宇中。
嶽寄歡虛虛看了一會兒,發覺進入廟中的東西可能不是妖怪。
倒像是個小孩。
月影綽綽,對方身形很矮很瘦,在微弱月光的照射下,影子像一隻瘦長的鬼。
不過她還是沒有輕舉妄動。
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最近的羨水城邪祟叢生。她現在手無寸鐵,還沒等宗門的人來自己先遇到什麼妖魔鬼怪,剛重生又得死個透心涼。
躊躇間,嶽寄歡突然想起來别人看不到系統也聽不到系統和她對話。她把系統從懷裡揪出來,手指了指廟口,示意系統去看看。
系統瑟瑟發抖:“我有點怕。”
嶽寄歡微笑:“你一個非實體怕什麼,快去。”
聽出嶽寄歡話中威脅的意味,系統抖了抖,還是緩慢地飛起來落到最前面的神像肩上,往廟口張望了一下。
系統很快就飛回來了。
它小聲告訴嶽寄歡:“還真是個小孩,身上沒有一點妖力和靈力波動,不是妖魔幻化的,貨真價實的小孩。”
系統才剛說完沒幾秒,嶽寄歡就感到有一陣強烈的視線正盯着自己。
她頓感不妙,緩緩擡起頭。
系統口中的小孩此刻已經繞到了神像的背後,站到了嶽寄歡對面。
空氣中乍然彌漫着一股詭異的氣氛,安靜得聞針可落。嶽寄歡祈求對方沒看到自己,結果那小孩開了口,聲音又細又啞:“你是妖怪嗎?”
嶽寄歡沒動,她在想對方是怎麼知曉她躲在這裡的。明明自己的動作很輕,如果不是修煉之人,根本不會察覺到神像後面藏着人。
小孩見她不說話,往前走了兩步。
反正已經确認了是小孩兒,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嶽寄歡膽子一貫很大,見對方要朝自己走來,她隻是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破罐子破摔,還是從一堆枯草中探出身子。
真打起來,她應該不至于連個孩子都打不過。
隻聽小孩又問她:“姐姐,你是妖怪嗎?”
嶽寄歡怔了幾秒,莫名被對方逗笑了,自己都已經站起身顯出身形,對方喊完姐姐還問她是不是妖怪。
見嶽寄歡笑,系統弱弱道:“宿主,小心行事,這次重生世界改變了很多,時間線和人物會紊亂。”
嶽寄歡心知,随後看向站在她對面的小孩。聽到對方這麼問她,她忽地起了逗這孩子的心思:“如果我是妖怪又怎樣?”
小孩眼眶有點紅,明明聲音很抖,卻又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很平靜:“那就把我吃掉吧。”
嶽寄歡蹙起眉,這孩子看上去年齡甚小,再怎麼看都不超過十歲。頭發又枯黃又長,整個人細胳膊細腿的,衣服挂在皮上,皮黏着肉,像一具會行走的骨架。
按理來說羨水城這種地方不應該有瘦弱成這樣兒的小孩,這孩子眉目秀氣,看着是個小姑娘。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正是被家中寵愛有加的時候,在羨水城,頂頂是家中長輩的掌上明珠。
她心中莫名生出點憐憫之心,想來對方年齡如此小還瘦成這樣,怕是三界交界處小城逃災來的孩子,誤打誤撞跑來了羨水城,鑽到了她藏身的破廟。
嶽寄歡輕聲問:“那你家中長輩呢?”
她本是想問這孩子家中長輩是否是帶着她來逃災的,如果需要幫助或者和家人走散了,她看看能不能幫忙。不料剛說完,小孩哽咽道:“死了,被妖怪吃了。”
嶽寄歡呼吸一窒。
這樣的世道,妖魔邪祟在邊陲小城和三界交處吃人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嶽寄歡上輩子殺的惡妖多,沒少聽說這種事情。
可這時候一個可憐狼狽的小孩站到她面前和她說出我家人被吃了這樣的話,嶽寄歡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對方又出現得很突然,嶽寄歡還是直截了當地問她:“你是怎麼發現我在這裡的?”
雖然這樣問很蠢,但這是最直接的方法。
她眼眸眯了眯:“還是說你...”
小孩很聰明,看出她的懷疑,小聲說:“我從前在家中習武,反應快些,你火滅的晚了。”
嶽寄歡啞然,她剛剛動作确實慢了些,沒想到被這小孩看得一清二楚。
她心想這孩子天資看上去還不錯,靈敏又細緻。雖是女孩兒,但又從小習武,長大後學個劍什麼的說不定還有一番造詣,當一個英姿飒爽的女劍修在修仙界是件很不錯的事情。
對于嶽寄歡自己來說,她禦劍之術習的一般般,法術結印什麼的倒是學的很好,上輩子在修仙界年輕一輩法修中她是習得最好的那一個,至于劍修習得最好,那自然是——
想到那人,還有她魂魄消散前看見的,那人的舉動...嶽寄歡莫名感覺心中煩躁。
正在她思索之際,霎時間,神廟外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聽聲音離廟中不遠,像個女人的聲音又尖又細,在深邃的夜晚顯得格外可怖。
嶽寄歡扭頭,通過縫隙向廟外看去。
外面又傳來小孩和男人模糊的叫喊聲,聲音離神廟愈發近,哭喊聲連片,還夾雜着女人的尖笑。
這陣駭人的哭喊若隐若現,迷蒙不清。
直到邪祟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氣息幾乎要充斥嶽寄歡鼻腔時,她也終于聽清了外面的喊聲是“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