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與自己一桌相隔而坐正埋頭吃東西的那人,洛水心裡突然有些擔憂,她不知道自己就這樣把典兒從雲霄館帶走是不是個錯誤。出來以後洛水才發現典兒頭頂上有傷,從傷口判斷應該是被人用重物擊打過,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典兒才會神智失常,他此刻除了基本的吃喝拉撒對外界毫無反應。
洛水深深地歎了口氣,她拿起筷子夾了塊糕點放到典兒碗裡:“這是符記最有名的百花糕,你嘗嘗看。”
典兒看着那糕點興奮地伸手抓起來就吃,然而他才剛咬了一口卻突然停住了,眼裡擒着淚水,喃喃道:“這是……太子殿下最喜歡的。”
從雲霄館出來到現在一個晚上過去了,典兒這是第一次對外界有了反應。洛水心生雀躍,她試着問道:“你還記得太子殿下嗎?太子殿下是不是對你很好?”
典兒雙眼直勾勾地盯着百花糕,嘴裡反複叫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洛水用像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輕聲問:“在青煙坊,你有看見太子殿下是被誰殺了的嗎?”
典兒蓦然擡頭:“太子殿下被殺了?”随即又低下頭耷拉着腦袋像是自言自語,“太子殿下被殺了!”
“你看到了兇手對不對?”
“黑衣人……箭飛快,嗖地一下,太子殿下流血了……流了好多的血!”
“黑衣人?”
“鳳凰!”
洛水不解:“鳳凰?”
“黑衣人看見我了,他來抓我了!”典兒害怕得渾身顫抖,嘴裡不住喊着:“他來了,他來抓我了!”
從典兒斷斷續續的話語中,結合之前所打聽到的信息,洛水推斷,當時典兒折身回去之後恰好目睹了太史弘被殺的一幕,兇手也再此時發現了典兒,恰逢官兵到來,兇手來不及對典兒下手,隻得将他抓走。那被兇手抓走的典兒又怎麼會出現在雲霄館呢?難道是西梁人幹的?可典兒說的鳳凰又是什麼?
洛水心想:若是将他帶去三尺監,從洛衡的遭遇就能得知典兒的證詞必定不會被采用,可目前自己也确實再沒有别的線索,接下來又該如何呢?對了,可以去隐栖林找皇後,她一定會有辦法!
于是洛水立即帶着典兒從包房出來到櫃台結賬,此時正值早市,符記的大廳裡座無虛席,好不熱鬧。櫃台前排着好幾個人,掌櫃的正瘋狂地扒拉着算盤珠子忙着給顧客結賬。
正在這時,隻聽見門口傳來喊聲:“易安郡王駕到!”
店内的顧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議論紛紛。
“易安郡王?”
“這個時間他怎麼會來這裡?”
洛水也是不得其解,但她下意識地覺得繼續留在此地不妙,便走上前放了幾錠銀子在櫃台:“地字二号房結賬,不用找了!”随即拉着典兒轉身便走。
然而此時符記的門外已經有人正往裡走,從衣着服飾判斷應該是郡王府的侍從,洛水隻好又拉着典兒向剛出來的包房走去。
“客官,這位客官!”掌櫃的在後面叫洛水,“出門在這邊,您是不是走錯了?”
洛水并不理會繼續往裡走,這時典兒卻突然一把甩開洛水,轉身就朝門外跑去。
進來的侍從厲聲喊道:“郡王駕到,爾等還不行禮?”
店内頓時沒了聲音,衆人都直愣愣看着那侍從。
“罷了,罷了”一位服飾華麗的青年男子笑眼盈盈地走進來,“一直聽說這符記的百花糕不錯,甜而不膩,入口即化,本王也想來嘗嘗!”
掌櫃的一聽趕緊上前迎接:“郡王殿下駕到,小店真的是蓬荜生輝,小的即刻為您收拾包房。”他轉頭對着小二喊道,“天字一号!”
就在這時,典兒剛好跑回到櫃台處被洛水一把抓住,他不住地掙紮嘴裡大叫着:“你放開我,你放開我!”這一大叫,引得店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這不是洛水姑娘嗎?”李谪繁這一開口,衆人更是好奇地看着洛水。大家都奇怪這個女子是何身份,竟然會讓易安郡王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一眼将其認出。
洛水也很意外,雖說她從小跟在白清栩身邊也和李谪繁有所往來,但自從他們去到浩淼峰,便甚少見面,沒想到多年以後對方竟然能一眼認出自己。
這一分心,她的手再次被典兒甩開,再去抓時又落了空,典兒越過大廳的桌子向門口奔去,洛水下意識地跟在後面。還沒走幾步,隻見李谪繁身後閃出一名侍衛,他敏捷地出手抓住典兒,然後迅速點了穴道,典兒立即昏了過去。
洛水奔過去将典兒扶住:“多謝殿下!”
“姑娘不必客氣,不知這位是?”
洛水對着李谪繁行完禮說:“這是奴婢的一個遠方親戚,從小生了病,奴婢正準備帶他去看郎中。”
李谪繁笑道:“本王有位手下也略懂醫術,不妨讓他替姑娘這位親戚瞧一瞧?”
“奴婢身份低微,怎可勞動郡王府的大人。多謝殿下關心,奴婢自行帶他去看郎中就好。”
“本王與二皇子本就情同手足,姑娘就不必客氣啦!”說完他一招手,幾步之外的兩名侍衛便上前從洛水手裡将典兒拉過去。
李谪繁轉身讓掌櫃的帶路去包房,然後他走到洛水近旁,嘴唇微動,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早已知道此人的身份,洛水姑娘不妨先到包房與我談談。”
洛水無奈,隻好跟着在李谪繁身後進入包房裡,大廳再次恢複之前的熱鬧。
“說說吧,怎麼回事?洛水姑娘怎麼會帶着西梁國的人?”剛一落座,李谪繁便開始詢問。
洛水對李谪繁雖談不上絕對信任,但是她知道在白清栩離開晟都之前兩人曾經十分要好,如今他身為郡王,看着白清栩陷入僵局,想必也會幫他們一把吧?若是不行再想别的辦法吧。
她思索一番便跪在地上,俯身道:“還請郡王殿下幫助我們公子洗清嫌疑!”
李谪繁有些意外:“洛水姑娘這是做什麼?”
“其實此人并非奴婢的親戚,他是西梁太子被害案件的一個重要證人,奴婢正在想辦法讓他作證。”
李谪繁喝着茶不說話。
“三尺監為了盡快結案,想要對洛衡屈打成招。”
李谪繁将手裡的茶杯放在桌上:“竟有這樣的事?”
“所以奴婢想讓殿下同我一起将此人帶到三尺監,當場記錄下他的證詞,想必殿下在旁,三尺監的人一定不敢再弄虛作假。”
“是這樣啊?”李谪繁蹙眉想了一會兒回答道:“既是如此,那咱們即刻就走吧,去三尺監!”
洛水很是意外,她沒想到郡王真會這麼爽快地答應幫忙,同時又有些不安。她轉念一想,不管郡王出于任何目的,典兒是關鍵證人這件事實改變不了,所以去往三尺監的路上她一直緊緊盯着典兒,以防生變。
三尺監内,秦連松正在對元長萍不停抱怨。
“要不是右司法放那丫頭進三尺監,咱們現在至于這麼被動嗎?”
“好了,你就消停會兒吧。那丫頭手裡拿着皇後令牌呢,誰敢攔着她?”元長萍揉着太陽穴,從昨晚開始他頭痛的老毛病又再次發作。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咱們還剩下兩天時間。要我說,咱們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