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後，禦花園的花都開了，奴扶你出去看看吧。“

不過，他沒有等到床榻上人的回應，反而是從層層床幔裡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可偏偏硬是要強忍着壓制着，連咳嗽都無法放肆。

服侍的奴沉默底下了頭，遮掩着擔憂。

“不必……與你陛下說，咳咳……”

“……是。”

他知道君後不想讓陛下知道他風寒又重了，不然太醫院又要興師動衆，無非又是多了幾貼湯藥但也見不着什麼起色，君後這……是心病，心病哪裡能醫得好。

但，陛下問起他又怎能不如實說？

奴起身站到了一旁，再沒有說話。

許是聽到他的答話也不管是真還是搪塞，隐約可見，床幔中人影微動，或許是翻了個身吧。

宮殿裡再沒了聲音，隻能聞到淡淡的藥味透着一股苦澀，無端讓人心情不愉。

他今天再去趟尚衣房吧，把今年來的新料子給做件披風，君後喜歡紅色見到鮮豔的披風應該心情會好一些。

……

而床榻之上，一身绯紅的男兒緊皺着眉頭獨自平複着喉間的癢意，狹長的睫毛輕輕顫抖，依舊是那樣美，但蒼白瘦弱的臉早已不複當初的風華。

花都開了，那，春天又到了……

數不清這是他在昭平的第幾個春了。

奚紀池嘲諷地勾了下唇角，似乎他最後穿着紅嫁衣來踏上離京路的時候，也是一個春天，一個初春，花沒有開到最盛草地上還壓着露水。

轉眼之間，便又是一個春天了，也可能是最後一個。

“咳咳——”

門外腳步聲在聽到這聲咳嗽，倏地頓住，下一秒門都從外面推開，低沉的帶着威嚴的女聲傳來：“君後身體為何還不見好！”

秋凜音死死盯着身後一群太醫，多年的上位者氣勢哪裡能她們能夠抵擋得住的。

“回陛下，君後……君後的病……還是多出去走走。”太醫們低下了頭，心病還須心藥醫她們并不敢說，都知道君後記挂着母國，那又如何醫治？

乾熙國此時不過是勉強，聽說又發了洪水，一旦起了瘟疫那更是難上加難……

12年前乾熙國戰敗，昭平以聯姻為由聘已為人夫的三殿下為君後，自此收手不再攻打，可攔不住其他兩國趁機咬下乾熙國大塊血肉，如今的乾熙比之往昔國土僅剩不到三分之二。

自從華府衆人倒下，女皇不久病倒離世，乾熙國新上任的女帝接手這滿目瘡痍的江山後，至今還在艱難治國。

乾熙，也早已掉出四大國之一的行列，如今不過是一個依附于昭平的小國罷了。

秋凜音哪裡不知，可，庸醫就是庸醫一點小病都無策，狠狠一腳踹在最近的太醫肩上，衆人不敢言。

“出去！”

秋凜音眸子一沉，“紀池……”

“本殿讓你們出去聽不到嗎？咳咳——”嘶啞聲裡的怒火清晰地傳遞給了每一個人，門口的人未再踏前一步。

“呵，又是哪個下人在你面前多舌了。”陰沉的視線掃過殿内一衆下人，衆人紛紛跪了一地，戰戰兢兢。

妻夫12載，從小到大的陪伴又是7載，他從身心都是她的，他整個人從頭到尾她都了如指掌，要不是聽聞的乾熙國的澇災消息，他今天又怎麼會抗拒她！

乾熙國，乾熙，在他心裡永遠都沒把他的妻主放在首位，他在記恨她當初的舉動。

可，拿不到這最尊貴的位子，她又怎麼能把他占為己有，讓他嫁給她人一輩子，不可能。

秋凜音心尖一痛，吩咐好下人照顧好他，轉身離開了。

跪在原地的太醫們面面相觑，望着屋子裡的眼神都充斥着埋怨，陛下英武不凡為了君後至今後宮再無他人，也至今沒有子嗣，他還不知足。

……

門口又靜了下來，本就是勉強撐着一口氣的奚紀池，也徹底躺在了床榻上。

他如何不知如果不是她，不是昭平國當初停下了征伐的步伐，乾熙國更是不複存在，他不恨秋凜音，一切不過是立場不同，兩國交戰本就是敵對。

但他也去不可能心無芥蒂去接納她！

隔着三十萬将士的枯骨。

她從一開始便在計劃着那一場戰事，連母皇也是被她的手下逼下了位，最後郁郁寡終。

紅色的寝衣慢慢沾濕了衣襟，淚水順着眼尾沒入鬓發……他是不是快死了，可是這裡不是他的家呀。

母皇……會不會不想看到他。

要不是他隐瞞了質女假死的消息，要不是他在宮中給了秋凜音一個庇佑，或許昭平國就沒那麼厲害了……